天刚蒙蒙亮,寒水寺的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山林,带着几分初春的微凉,吸进肺里都带着清冽的草木气。柳月和墨晓黑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山门前,衣角被晨风吹得轻轻扬起,身后是送别的众人,孩子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气,脸上却带着几分不舍。
英磊提着个食盒从寺里跑出来,脚步带起的风卷散了些许雾气,他把盒子塞进柳月手里,语气急促又认真:“这里面是刚烤的芝麻饼,还热乎着,路上饿了吃。底下还有两坛梅子酒,是给阿娘的,您记得带回去,她说过就爱这口。”
柳月接过食盒,入手温热,他拍了拍英磊的肩,力道不轻不重:“谢了,小子,手艺越来越地道了。等我们回来,还吃你烤的东西,到时候可得多备些野兔。”
魏无羡挣脱温若曦的手,跑上前拉住柳月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期待:“柳师叔,你说的仙山蜜饯,有那种金橘脯吗?可别忘了给我带!”
“忘不了。”柳月笑着揉他的头发,把他额前的碎发都揉乱了,“等你把朱厌教的拳法练熟了,能一拳打碎院里的青石砖,我就给你捎一大包,让你吃个够。”
叶安世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如松,手里捧着用蓝布包好的紫渊剑,剑身在布下隐约可见轮廓。他轻声道:“柳师叔,替我向姑姑问好,说我定会好好练剑,每日不辍,等她来检验我的进境。”
“一定带到。”柳月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忘忧大师含笑而立,朱厌和离仑并肩站着,魏长泽夫妇牵着魏无羡的手,孩子们虽困却都睁着眼睛望着他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朱厌和离仑身上,郑重道:“我们走了,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一路保重。”朱厌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简洁却带着分量,“到了仙山捎个信,报声平安,免得我们惦记。”
离仑也道:“路上小心,春寒料峭,早晚温差大,别冻着。山路上的冰还没化透,走路慢些。”
墨晓黑笑着挥手,声音清亮:“走了,都回去吧,别站在这儿挨冻。等秋天果子熟了,我们就回来,到时候带仙山的海枣给孩子们尝鲜。”
两人转身踏上山路,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拐角的竹林后。孩子们还在望着那个方向,魏无羡拽了拽离仑的衣角,小声问:“他们还会回来的,对吗?就像英浅姑姑一样?”
“会的。”离仑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拂过他冻得微红的脸颊,“就像春天会来,花儿会开,候鸟会归巢,他们也一定会回来的。”
回到寺里,英磊开始收拾后院的烧烤架,炭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些灰白的灰烬,被他用铁铲拢到一起。朱厌看着空荡荡的山门方向,对离仑道:“等秋天他们回来,后院的桃树也该结果了,到时候摘些鲜桃酿酒,果肉饱满,酿出来的酒定比梅子酒更爽口,带着股清甜。”
“好啊。”离仑应着,目光落在后院那片翻整好的土地上,土块被耙得细碎,透着湿润的黑褐色,“过两天天气再暖些,就把桃苗种下,让孩子们也学着松土浇水,体验体验劳作的滋味,知道果子来得不易。”
孩子们渐渐散去,有的跟着无禅去练早功,有的被温若曦叫去书房温书。叶安世把紫渊剑挂回禅房的墙上,指尖轻轻拂过剑鞘上的纹路,仿佛在跟它说什么。紫渊剑灵从剑鞘里探出小脑袋,银甲在晨光里闪着微光,用气音道:“等冰瑶姑姑来了,我一定好好表现,让她知道我比她的鞭子厉害,剑招可比鞭子灵活多了!”
叶安世无奈地笑了笑,没接话,转身拿起剑谱去了练功场——他记得柳师叔的话,要好好练剑,不仅是为了等姑姑检验,更是为了两年后的江湖历练,他得有足够的本事,才能护着弟弟们。
离仑和朱厌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抽芽的老槐树,新叶嫩得像翡翠,春风拂过,枝叶轻摇,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勃勃生机。
“你说,两年后让孩子们出去闯荡,会不会太早了?”离仑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为人长辈的担忧,“他们现在还这么小,江湖险恶,万一遇到难处……”
“不早了。”朱厌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指尖的微凉,“我们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独自在大荒里摸爬滚打了,为了抢半块野蜜能跟熊瞎子对峙,为了找水源能在沙漠里走三天三夜。温室里长不出栋梁,让他们去见见风雨,摔几个跟头,才能真正长大,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
离仑点头,心里却明白,朱厌嘴上说得洒脱,心里定也和自己一样,藏着几分牵肠挂肚。但他更知道,成长路上,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风雨必须自己扛,旁人替代不了。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最后的薄雾,寒水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练功场上传来孩子们整齐的呼喝声,一招一式都透着认真;书房里隐约有读书声传来,清朗悦耳;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混着新米的清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似乎有些不同——因为心里多了份期盼,期盼着远方的归人,也期盼着孩子们羽翼渐丰的模样。
春风穿过庭院,带着新叶的清香,拂过每个人的脸颊,仿佛在轻声诉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都在为重逢积蓄着温暖的力量,就像那埋在土里的桃种,正悄悄等着破土而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