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演武场的喧嚣。古朴雅致的书房内，檀香幽淡，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岳不群并未落座，就站在书案前，背对着林平之，青衫背影在烛火下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如山岳般压在林平之心头。
岳灵珊早已被岳不群一个眼神无声地支走。林平之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只听得自己心脏擂鼓般怦怦直跳，仿佛要挣脱胸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深深失望以及一丝他从未感受过的……忌惮？
许久，岳不群缓缓转过身，脸上惯常的温和与淡泊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铁青与肃杀。他那双平日里显得睿智而深邃的眼睛，此刻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牢牢锁在林平之身上。
“平之，”岳不群开口了，声音低沉缓慢，如同寒潭滴水，字字敲在林平之心坎，“为师问你一事，你需据实以告，不可有半句虚言。”
林平之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你方才与灵珊切磋的身法步法，”岳不群的目光紧紧逼视着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迅疾诡异，远超华山身法范畴……其速、其意，分明与那……《辟邪剑谱》所载特征如出一辙！你是否，私下偷偷修炼了那原版剑谱？！”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厉声喝问！
林平之如遭雷击！他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唰”地褪去，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惶！“没有！师父！弟子绝对没有！”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带着颤音，“弟子可以发誓！弟子深知那原版剑谱乃邪道，害人害己！又有风太师叔叮嘱在前，弟子万万不敢碰触分毫！请师父明察！”
岳不群紧盯着他慌乱而恳切的眼睛，那眼神中确实没有心虚和欺骗，只有恐惧和冤屈。他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拧得更紧。不是辟邪剑谱？那刚才那身法是怎么回事？那绝非华山武学，也绝非寻常功法所能造就！
他踱了一步，走到林平之面前，语气稍微缓和，但探究之意更浓：“好，为师信你所言。但你告诉为师，你刚才所施展的身法，究竟从何而来？短短数月，你脱胎换骨般的提升，又来自何处？这华山之上，除了风师叔，不可能有人能教你如此……奇特的法门，而风师叔，断然不会授你类似辟邪路数的功夫！”
林平之跪在地上，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知道瞒不住了。面对师父那洞彻一切的目光和步步紧逼的质问，他心中天人交战。汐华前辈虽然告诫过，仅能报仇自保，不要外传……但似乎并未明令禁止说出他的存在？而此刻，若不说出真相，师父必然会认定他偷练邪功，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那位如同月下谪仙的身影，那点指之间传来的浩瀚玄奥……林平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不再隐瞒，声音微颤却尽量清晰地说道：“师父容禀……弟子这几个月所修习的，并非辟邪剑谱，而是……而是数月前的一个夜晚，在后山……弟子遇到了一位……一位自称‘纯阳门下、汐华道人’的前辈仙长所传！”
“仙人？！”岳不群瞳孔猛地一缩，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纯阳门下？汐华道人？”他一把抓住林平之的肩膀，语气急切无比，“详细道来！一字不漏！”
林平之被师父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连忙将当夜情形仔细诉说：如何在平台对着家传袈裟悲痛失神，如何突然出现一位风华绝代的“仙子”（说这话时他脸一红），自己如何口称“仙子”被对方不悦纠正，自己如何因对方贬低辟邪剑谱而不忿争辩，却被对方驳斥得哑口无言，句句精准点出辟邪剑谱的弊端（林平之学着汐华那冷淡而刻薄的语气复述了几句），对方如何询问自己身份，又如何自称乃“纯阳祖师（吕洞宾）弟子”，道出华山祖师郝大通乃纯阳祖师嫡系传人（重阳真人→吕祖）的王重阳道统渊源，称自己与其有香火情分！
“这位汐华前辈说看在重阳一脉后辈的份上，怜悯弟子家仇难报，便以隔空传法……”林平之说到这里，脸上依旧带着震撼与无限敬畏，“传给了弟子两部功法口诀和修炼法门！一部主炼肉身，名唤《星垣锻体术》！”
他努力回忆着当日脑中的信息，尽量描述给岳不群听：“那位前辈说，此法需以特殊桩功姿态，引动大地星曜……磁场的精粹粒子，配合特殊呼吸之法震荡冲刷血肉筋骨，洗髓伐毛，突破凡胎极限……练到高深处，可力大无穷、身形快若闪电、筋骨柔韧异常！”
“另一部，”林平之眼中泛出光亮，“名为《心源映照诀》！主修精神意志！可让心神澄澈，意念凝聚，破除虚妄，提升悟性！能更清晰地洞察气机运转，驾驭力量！那位前辈说，精神是驾驭力量的‘杆’和‘增幅器’，炼好了精神，才能真正发挥力量！他……他还警告弟子，若日后恃强凌弱为非作歹，必亲手收回所有，令弟子神魂俱灭！”
林平之说完，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带着一种宣泄后的疲惫和后怕，深深叩首：“师父，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假！那两部功法深奥无比，弟子日夜参悟苦修，才有今日微末成效，实与辟邪剑谱无关啊！”
岳不群静静地听着，脸色变幻不定。从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到听到纯阳祖师一脉渊源时的恍然，再到听闻两部功法的精妙论述时的深深动容！《星垣锻体术》引动大地星辰精粹？《心源映照诀》修炼精神为力量根本？这完全是超出他认知的武学理念！什么磁场、粒子、精粹、精神力增幅器……这些词玄乎其玄，却又能完美解释林平之的变化！尤其是对方精准点出辟邪剑谱的弊端和吕洞宾弟子的身份，更增添了极强的可信度！
震撼、惊喜、疑虑……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滚。他看着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凉青砖的林平之，沉默了良久，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些许。
“如此说来……你竟是遇到了一场莫大的仙缘？”岳不群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平静，但眼神深处的波澜依旧汹涌，“若你所言非虚，这确实是……天大造化。”
他扶起了林平之，手甚至在他肩膀上按了按：“此事非同小可！那汐华道人……仙踪缥缈，其所传功法更是闻所未闻。平之，你须谨记前辈教诲，好好修炼，切莫行差踏错！更要记住，这等仙缘际遇，福祸相依，绝不可对外人提起，哪怕是同门师兄弟，亦不可泄露分毫！否则恐招来意想不到的灾祸！明白吗？”
林平之感受到师父语气中的凝重与关切（至少表面如此），心头一暖，连忙点头：“弟子谨遵师父教诲！绝不敢对外泄露半句！”
“嗯，你先回去吧，好好修炼。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岳不群挥了挥手。
看着林平之恭敬退出书房，门重新关上，岳不群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踱步到窗边，望向思过崖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
“纯阳门下……汐华道人……吕祖弟子……郝祖师的祖师叔？”他喃喃自语，“仙缘现世……华山？这……这可是关乎华山千年道统传承的大事！”
没有片刻犹豫，岳不群整理了一下思绪，匆匆推门而出，径直朝着后山风清扬隐居的松舍疾步而去！
山风呼啸，松涛阵阵。
简陋的松舍内，风清扬正闭目盘坐，温养心神。岳不群气息未平便走了进来，顾不上寒暄，便将书房中林平之所述之事，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向风清扬复述了一遍！从林平之匪夷所思的身法引起怀疑，到他交代出后山遇仙之事，再到那位“纯阳门下汐华道人”的容貌（月白袍、雌雄莫辨的俊美）、言语（刻薄点评辟邪剑谱）、身份来历（吕洞宾弟子，郝大通的祖师叔）、传功细节（隔空点眉心，传《星垣锻体术》与《心源映照诀》及其核心内容），甚至警告林平之的话语，都一字不漏地转述！
风清扬一开始还闭着眼，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江湖轶事。但当岳不群说到“月白长袍”、“风华绝代”、“自报家门为汐华道人”、“纯阳门下”、“吕祖弟子”这几个关键词时！
风清扬那双似乎总是带着点酒意和沧桑的眼睛，“唰”地一下猛然睁开！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划破暗夜的闪电！
他的身躯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剑气场瞬间充斥了整个松舍，让空气都仿佛凝滞凝固！岳不群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压力扑面而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你……你说他叫什么？长什么样？！”风清扬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苍老平淡，而是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震动与急切！
“……林平之说是，汐华道人！面貌之美，超越世俗男女之分……”岳不群硬着头皮又描述了一遍。
风清扬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霍然起身！在小小的松舍中来回踱了两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惊疑不定！
“汐华……汐华……原来他叫这个名字！月白长袍……风华绝代……”风清扬喃喃自语，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震惊、恍然、困惑交织在一起，“好家伙……原来是他！果然是他！”
“风师叔……您认得这位……前辈？”岳不群心中也是巨震，小心翼翼地问道。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位仙长身份非同小可，连风师叔都如此失态！
风清扬停下脚步，目光投向思过崖石洞的方向，思绪仿佛回到了数月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数月前，就在思过崖那山洞里，”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意味，“老夫与令狐冲，也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同样一身月白袍，俊美得不像真人！无声无息出现。”
岳不群听得屏住了呼吸。
“他只说吕祖弟子，”风清扬继续回忆，“然后....！”风清扬想到当时林峰要自己不要外传功法，然后继续说道：“然后就点拨了令狐冲一下，然后要我们不泄露他的行踪，就离开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岳不群彻底明白了，“林平之口中的汐华道人，就是师叔您遇到的那位！他当时对您下封口令，想来是并不想被任何人知晓行踪！可这次……”岳不群困惑了，“这次他传功给平之，却并未要求封口？甚至将自己的师承都告诉了平之……”
风清扬眉头也深深锁起，盯着烛火看了半晌，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或许是……他想起来了？”他忽然眼中精光一闪，露出思索之色，“这次他自报家门是‘纯阳门下’，还提了重阳真人和郝师侄（郝大通）的道统关系！而上次在思过崖，我跟他可一点都没提华山师承渊源！他当时……可能根本不知道华山跟他纯阳一脉有关联！”
风清扬越想越觉得合理：“对！必定是这样！这次他遇到了咱们华山弟子林平之，或许是问清了渊源，记起了自己跟华山的这层香火情！所以才肯传下道法正途，而没有再下封口令！毕竟……给小辈传下点祖庭的东西，也算说得过去。”
这个推测让岳不群也是茅塞顿开，心中又是敬畏又是庆幸：“原来如此！若非如此仙缘，我华山恐怕就要与这无上传承失之交臂了！那位前辈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风清扬背着手，沉吟片刻，眼中露出一丝期待和跃跃欲试的光芒：“既然他想起了和咱们华山的渊源，还传下了功法……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他走到门口，望着思过崖的方向，低声道：“不群。”
“师叔请吩咐。”
“此事干系太大！那位前辈道法通玄，他既未再下封口令，想必也是默许平之可告知你我等门派师长。但为防意外，此事务必保密！”风清扬语气异常郑重，“仅你、我、平之，三人知晓即可！绝不能传入第四人耳中！尤其要告诫平之，小心行事！”
“是！弟子明白！弟子回去定再叮嘱平之！”岳不群肃然应下。
风清扬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灼灼地望着思过崖那风雪过后的清冷轮廓，仿佛要将那片山崖看穿：“老夫过几天……去思过崖那边转转……看看……能否再次撞见这位……纯阳一脉的大人物？嘿嘿……”这位老牌绝世剑客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一种孩子般的好奇与期待。
与此同时，华山脚下，远离所有视线的一座幽静清雅小院中。
林峰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张竹制摇椅上，晒着初冬午后难得的暖阳，手里捻着一枚刚剥好的橘子，正要将一瓣丢入口中。
忽然，他动作一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落在一面只有他能看到的虚幻面板上。
那淡蓝色的面板上，原本的数字仿佛刷新了一下。
世界稳固度提升：1.2%（+1%）
本源同化进度：0.03%（+0.01%）
林峰嘴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成了！基础搭好了，韭菜苗算是成功种下了，还附赠了点小利息……”他把那瓣橘子丢进嘴里，悠闲地嚼着，眼中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光芒。
“岳不群那老小子肯定被震得不轻……老风头估计也坐不住了……”他舒服地晃着摇椅，脚尖一点一点。
“嘿嘿，过几天要不要再去思过崖蹲蹲点呢？看看风老头那‘守株待兔’能守到什么？”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算了，风险大于收益。刚割了一茬，暂时没油水了。等岳不群这管‘催化剂’把风头传出去……嗯，等华山上下开始为了‘吕祖道法’偷偷内卷的时候……”
他脑海里飞快盘算着后续的棋路：“让子弹飞一会儿……等风头过了华山，惊动到嵩山少林武当那几个老乌龟的时候……”
林峰想着那混乱热闹又肥美的场面，笑得像个刚偷到鸡的狐狸，惬意地又往嘴里丢了一瓣橘子。
“啧啧，江湖啊，就是要卷起来才热闹嘛……”
阳光洒在庭院里，一片祥和宁静。只有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像是在无声地计数着这位穿越客导演的、即将席卷整个江湖的大幕何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