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下，已然化作了一片最原始、最狂热的交易市场。
希望是最好的催化剂，当亲眼目睹战歌氏族的老酋长“咆哮之斧”以一种更强、更悍勇的姿态重现人间，并率领百名煞气冲霄的狼骑战灵列阵于前时，所有幸存者的理智都被彻底焚烧殆尽。
“林尘大人！我们地精一族愿献上黑铁山脉下最深处的三条秘银矿脉！只求您能召回我们的锻造之王！”
“滚开，你们这群矮子！月亮井的核心井水！我们精灵族愿意献出三滴！换回我们的月之祭司！”
“都他妈给老子让开！我们兽人……”
各族的首领，平日里高高在上，此刻却像市井泼皮一般，为了争抢下一个与林尘交易的名额，互相推搡，吹胡子瞪眼，差点当场上演全武行。
西陵云逸双手叉腰，站在祭坛边缘，享受着下方无数道混杂着敬畏、讨好、羡慕的目光，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坦得快要呻吟出声。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以“林尘首席发言人”的身份，好好规划一下这“轮回业务”的排期与定价，却发现林-尘压根没看下方的盛况。
林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众生，仿佛脚下那足以让整个大陆都为之疯狂的场景，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鼎沸人声的背景之下，一场真正决定宇宙走向的对话，正在他的真灵深处无声地展开。
他手背上那枚【万界之疑】的眼睛印记，正散发出滚烫的温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灼热。
一道温和中带着浓浓欣赏与玩味的意念，再次降临。
【真有趣。】
“邻居”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见过无数试图反抗命运的棋子，他们有的哭喊，有的乞求，有的用尽一生去积蓄力量，妄图在最后一刻发动可笑的冲锋。但像你这样，直接掀翻棋盘，还指着棋手的鼻子骂娘的，亿万年来，你还是头一个。】
林尘的真灵古井无波。他已经习惯了这位“邻居”的神出鬼没。
“有屁快放。”他用最简洁的意念回应。
【呵呵，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邻居的意念中充满了愉悦，【为了庆祝你的“独立”，也为了庆祝我们即将开始的愉快合作，我决定送你一份“贺礼”。】
“贺礼？”
【没错。】邻居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一份关于那条“时序之蛇”看守的“钥匙”的，准确情报。你不好奇吗？你的三清师尊让你去“归序”或“剪除”它，而我，却让你去“释放”它。那把钥匙，究竟是什么？】
林尘的真灵微微一凝。
这确实是他最大的困惑之一。
【那把‘钥匙’，并非实体。】邻居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它不是一柄剑，不是一块石头，也不是一道法术。它是一个……坐标。一个悖论坐标。】
“坐标悖论？”林尘的意识中泛起一丝不解。
【对。】邻居的语气愈发兴奋，像一个终于找到知音的学者，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惊天发现，【你的那三位师尊，很了不起。他们不是神，他们比神要……高级得多。如果把他们所创造、所维护的亿万世界比作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精密程序，那他们，就是亲手写下第一行代码的‘创世程序员’。】
【他们构建了法则，定义了因果，设定了轮回，创造了无数个彼此独立又相互关联的‘世界泡’，让一切都在他们设定的规则内稳定运行。】
【但是……】邻居的意念拉长，带着一丝狡黠，【任何程序，只要足够复杂，就必然会存在bUG。而那条‘时序之蛇’看守的‘钥匙’，就是你的三位师尊在构建这套庞大的‘世界体系’时，无意中留下一个最深、最隐秘的bUG。一个……通往‘程序之外’的后门。】
轰——！
林尘的真灵世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他的意识在这一刻几乎被这恐怖的信息洪流冲垮。
创世程序员？
bUG？
程序之外的后门？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彻底颠覆了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挣扎求生，对抗的是神魔，是法则，是天命。
可现在，这位邻居却告诉他，他所处的世界，他所认知的一切，甚至包括“天命”本身，都只是一套被设定好的“程序”？而他那三位失踪已久的便宜师父，不是什么隐世圣人，而是这套宇宙级程序的……开发者？！
一股寒意，从真灵的最深处炸开，瞬间传遍了林尘的四肢百骸。
他猛然间想通了太多太多。
为什么【概念篡改】可以如此霸道，直接从根源上扭曲事物的定义？因为他篡改的不是“现实”，而是程序的“底层代码”！
为什么他篡改自己的“天命”后，大道神雷的警告之后，会出现一个冰冷的【准】字？那根本不是什么大道的认可，那他妈的是系统通过了他的“权限修改申请”！
他不是神，他的师父们才是！不，他们甚至超越了神的范畴！
而这位“邻居”……这位自称“观察者”的存在……
林尘的真灵中，一个无比清晰的形象浮现出来。
一个顶级黑客！
一个潜伏在系统之外，对这套庞大的“宇宙程序”垂涎已久，一直试图寻找漏洞入侵的顶级黑客！
而自己，这个被“程序员”寄予厚望的“杀毒软件”，却阴差阳错地，即将接触到整个系统最核心的“后门漏洞”！
【看，你明白了。】邻居的意念中，欣赏的意味更浓了，【得到那个坐标，就意味着可以跳出你师父设定的所有‘世界泡’，不再受他们编写的任何‘法则’与‘因果’的束缚。你可以……从‘盒子外’，去观察‘盒子内’的一切。这也是我这位‘观察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林尘如坠冰窟。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乡下的土包子，以为自己见过的最大场面是村长打架，结果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两个核弹发射井的正中央。
三清祖师是这方宇宙的缔造者与守护者。
而这位“邻居”，则是想要打破这方宇宙，甚至将其窃为己有的入侵者。
他们之间的博弈，已经超出了善恶、对错的范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的终极碰撞。
而他，林尘，就是那颗被双方同时盯上的，开启最终战局的……钥匙。
【所以，孩子。】
邻居的意念，不再是之前的诱惑与玩味，而是变成了一种赤裸裸、开诚布公的“合作”邀请。
【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进入蛇巢，为我取得那个坐标。那不是背叛，那是你走向真正自由的唯一途径。】
“报酬呢？”林尘的真灵在剧烈震荡后，反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
事已至此，恐惧和震惊已经毫无意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场创世级别的牌局上，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报酬？】邻居轻笑一声，【报酬就是，我会帮你解决一个‘大麻烦’。一个……远比那条看门蛇要大得多的麻烦。相信我，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当你真正触碰到那个坐标的瞬间，你的三位好师尊，就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清理门户’。】
林-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懂了邻居的言外之意。
三清祖师不是失踪了，他们只是在“后台”看着。而这个“后门”，他们自己也知道，并且设置了最高级别的“防火墙”。
任何试图触碰这个bUG的存在，都会被“程序员”本人，第一时间，从代码层面，彻底抹杀！
祭坛之上，林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低头，看着下方依旧在为“复活”名额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看着一脸得意、正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西陵云逸，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如此渺小和不真实。
他们争夺的，是过去。
而他即将面对的，是足以颠覆整个宇宙的未来。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被圣焰城光芒映照得有些昏黄的天空，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
棋盘，已经不是他想不想掀的问题了。
他自己，连同他脚下这片大陆，乃至他认知中的整个世界，都只是这张巨大棋盘上的一格。
现在，两位棋手已经隔着棋盘落座，一位告诉他按规矩走，另一位怂恿他直接把棋盘吃了。
而他，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