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雪曼摔进钟楼后巷的雪堆,索命绫还把我们捆成一根麻花。火光照着头顶的盘龙檐角,像给黑夜戴了顶红帽子。雪曼的斗篷被扯成两半,露出里头藕荷色的夹衣,心口剧烈起伏——不知是被火吓的,还是被我亲的。
李三......玉玺......她喘得说不出整话。
我掏出怀里那方龙钮,一把塞进她掌心:焐热了,它比你金贵。
雪曼却反手扣住我腕,眸子被火映得发亮:我更想要你活着。
那一刻,雪夜、枪声、老杜的算盘,全都退到千里之外。我低头想再索个利息,巷口忽传脚步——整齐划一,皮靴碾雪,瘆人。
杜青云的狗。我低骂,拽着她往暗处钻。索命绫还缠在两人腰上,像月老胡乱打了个死结,跑一步撞一步。雪曼哭笑不得:先解绳!
不解!我恶狠狠,再掉一次,我得陪你一起死。
她愣了愣,竟乖乖让我牵着。背后喝声已近在咫尺,我抬眼一扫——钟楼侧门半塌,火舌正舔出来,却给了烟幕。我当机立断:进去!最危险的地方最干净。
楼里浓烟翻滚,像一条黑龙盘旋。我把雪曼打横抱起,用湿帕子捂住她口鼻,自己屏息猛冲。木楼梯被火烤得爆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炭上。
放我下来!她挣扎。
别动!我吼,公主抱是套餐,不接受单点!
头顶一根横梁断裂,带着火焰直砸下来。我脚尖一点扶手,整个人腾空旋出半圈,火星擦着发梢扫过,焦糊味直冲脑门。雪曼吓得死死搂住我脖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落地踉跄,却笑得猖狂:杜大小姐,你男人要是秃了,你得负责!
贫嘴!她红着眼捶我,却再没说要下来。
烟太浓,我辨不清方向,只能凭记忆摸向升降机井。那里有道维修竖梯,直通顶层机械阁。刚到井口,下方一声枪响——杜青云带人冲进火场,堵住了去路。
李三!再跑,我烧死你!老杜的声音混着噼啪火声,像阎王催命。
雪曼眸里闪过痛色,却抬手替我拭去额角黑灰:放我下去,我挡他。
闭嘴!我咬牙,挡字,我先把你吻晕!说着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一啄,带着烟灰的苦,也带着誓死的甜。雪曼僵了僵,竟主动回吻,舌尖颤抖,却倔强地缠住我。那一瞬,火场、枪声、老杜,全都化为背景——仿佛世界只剩彼此狂跳的心。
电梯烫手,铁壁被火烤得冒出青烟。我一手抱玉玺,一手揽雪曼,只能用脚背勾梯档,像壁虎往上蹭。雪曼用湿帕包住两人手掌,防止烫伤,自己却咬牙承担大部分体重,给我省力气。火星子簌簌落,在她发上烫出点点焦痕,她一声不吭。
疼就说。我闷声。
疼也忍着。她贴近我耳廓,我要和你一起活。
简单一句,却比火更滚烫。我心底发狠:就算阎王站在井口,也得把他踹下去!
快到顶层,梯档却断裂,我脚下一空,整个人直坠!雪曼猛地抓住我腰带,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梯边铁钉,指节瞬间被割得血珠滚落。我悬在半空,怀里还抱着玉玺,像只被吊住的燕子。
松手!你手要废了!我红眼。
不松!她额上汗与泪混成一条线,你欠我的,还没还!
我深吸一口气,脚尖猛蹬井壁,借摆力向上翻腾,燕子尾薄刃叼在齿间,插进铁框缝隙,终于翻上顶层平台。回身把雪曼也提上来,两人跌坐成一堆,手还紧握着,谁也不敢先松。
机械阁里,巨型铜钟齿轮运转,每一下都震得地板颤。窗口灌进寒风,吹得火焰倒卷,形成一片红色帘幕。我拖来铁箱,堵住楼梯口,暂时挡住追兵。回身,却见雪曼站在齿轮桥架前,软剑横胸,目光如炬:他们上来前,我要先问个明白。
问谁?
问你。她一步逼近,如果我爹执意杀你,你当如何?
我放下玉玺,与她对视:先逃,再揭他老底,让他身败名裂——但留他命,因为你。
雪曼眼眶瞬间发红,却猛地抬手,软剑点在我胸口:若我爹要杀我,你当如何?
我握住剑锋,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齿轮上,作响:那就先杀我。
雪曼泪如雨下,软剑坠地。她扑进我怀里,拳头狠命捶我胸口:傻瓜!谁要你拼命,我要你活着!
我抱紧她,像抱一团火:那就一起活。
楼梯口被撞得响,铁箱随时要翻。我抬眼望向屋顶天窗——那里直通尖顶外龙角。我解下索命绫,一端缠龙角,一端缠两人腰:最后一次飞,敢吗?
雪曼抹干泪,笑得比月光还亮:
我抱她站上齿轮桥,脚尖一点,借力腾空,两人如一道双生箭矢,冲破天窗,碎玻璃与雪片齐飞。身后,杜青云破门而入,怒吼被夜风撕得粉碎。
龙角高悬,索命绫缠住,我们悬空十丈,脚下是火海、枪声、老杜的暴跳;眼前,却是墨蓝天幕,一钩残月。
雪曼紧紧抱住我,声音散在风里:李三,如果今晚死不了,我就嫁给你!
我大笑,低头吻住她冰凉的唇:那得先活——走了!
索命绫猛地一松,我们顺着夜风,呼啦啦滑向远处屋脊,像两只比翼的燕,把火焰与仇恨,一并甩在身后。
落地的一刻,雪悄然停了。远处钟声正敲四下,漫漫长夜被撕开一道白。
我解开索命绫,把雪曼打横抱起,她的手臂自动缠上我脖颈,脸贴在我胸口,听那擂鼓般的心跳。
还活着。我喃喃,像确认,又像发誓。
她弯眸,指尖划过我染血的唇:活着,还有利息要收。
我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声音哑得不成调:杜雪曼,你赢了。燕子李三,从此被你锁了。
她笑,泪却滚下来,在雪地里砸出小小的坑。
天边,第一缕晨光像火,也像希望——照着我们,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