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的符文箭头持续闪烁，李文的手还未完全收回，掌心星纹仍在微微震颤。他没有立刻追问青莲台女子那句“它本来就没睡”意味着什么，而是转身走向浑天仪残骸。
云姬站在断裂的藤网旁，指尖轻搭在一根焦黑的主藤上，眉头微蹙。“地脉波动还在持续，但方向变了。”她低声说，“不是往上，是往深。从昆仑墟到矿区，整条能量带都在偏移。”
李文点头，脚步未停。他走到操控台前，调出昨夜对接机械文明能源模块的日志。屏幕刚亮，葡萄藤精灵突然从角落窜出，藤条猛地缠住接口舱门，发出低频嗡鸣。
这不是警报，是阻止。
他蹲下身，手指轻抚藤节。精灵传递的不是恐惧，是排斥——就像嗅到腐肉的猎犬，本能地后退。
“把b-7模块的数据调出来。”他对云姬说。
数据流滚动，波形图跳动。起初平稳，三秒后出现微小抖动，第七秒时，一段0.7秒的延迟谐波悄然嵌入主频。李文盯着那道波纹，眼神渐冷。这频率他见过，在昨夜巨兽体内，在黑水渗透的菌丝网络中，都曾出现过同样的震频。
“不是巧合。”他说，“它们在模仿。”
云姬迅速回放昨日能量对接全程，将植物精灵的抗拒反应与波形变化同步比对。结果清晰：每次谐波出现，精灵藤条都会收缩一次，像是被无形针刺扎中。
“切断物理连接。”李文起身，“通知呼衍铁，暂停所有机械部件的接入测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守军骑着沙蜥冲进基地，翻身落地时膝盖一软，显然赶了远路。
“李守诚大人亲赴矿区，传回紧急军情！”士兵喘着气，“黑色黏液……活了。”
李文眼神一凝。
“它不是随机扩散，是定向移动。已经吞了三架驼峰骑兵的机甲，连金属骨架都被消化成浆。最可怕的是……”士兵咽了口唾沫，“它在岩壁上写字。”
“什么字？”
“污染源：b-7反应堆。”
空气静了一瞬。
云姬立刻调出机械文明移交的技术图纸。李文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能源系统结构图。标准反应堆序列止于A-9，b系列未标注。而在图纸末页的附加模块清单里，赫然多出一个编号——b-7，标注为“辅助储能单元”，安装位置正是矿区地下三百丈。
“他们没提过这个模块。”李文声音很平，“也没在初次谈判时列出。”
“要不要派人去拆？”士兵问。
“不。”李文摇头，“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出。叫呼衍铁带蝎尾军团过去，用辣椒精灵释放红雾，压制黏液活性。”
“可那是他们的技术……我们这么干，算不算违约？”
“违约的是他们。”李文盯着屏幕上的b-7标记，“私自加装，隐瞒结构，还让污染扩散到我们的地盘。现在不是讲规矩的时候。”
士兵领命离去。
云姬看着他：“你怀疑机械文明在故意渗透？”
“我不确定。”李文手指敲了敲桌面，“但更怕他们是被渗透的一环。”
他转身走向基地深处，那里存放着从机械文明接收的b-7模块原型机。外壳是液态金属，表面流动着淡蓝光纹，看起来稳定无害。他伸手触碰接口，星纹刚渗入，葡萄藤精灵再次躁动，藤条齐刷刷转向模块，尖端泛起微绿荧光。
这是攻击前兆。
他迅速收回手，对云姬说：“准备空间裂缝，直连机械总部控制室。我要看看他们的反应堆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风险很大。”云姬提醒，“上次开启通道时，地脉还在震荡，现在再强行撕裂，可能会引发共振。”
“我知道。”李文站在裂缝阵法中央，“但如果我们不问，下次写字的可能就是我们的墙。”
云姬不再多言，双手结印，空间纹路在空中缓缓展开。裂隙初成，一股冷风从中吹出，带着金属烧焦的气味。
画面接通的瞬间，控制室内警报狂响。红光闪烁，液态金属守卫正在崩溃，身体被黑色黏液从内部撕开，核心爆出电火花。一名机械使者倒在地上，胸口裂开，黏液顺着电路爬向主控台。
紧接着，一声巨响，爆炸冲击波将一具守卫残骸直接抛入裂缝。
云姬咬牙稳住阵法，强行维持三秒。
最后一帧画面中，主控台屏幕亮起血红警告——“污染已逆向感染母体！立即终止合作！”
裂缝关闭。
基地陷入沉默。
李文站在原地，掌心星纹缓缓流转。他低头看向放在桌上的黏液样本，透明容器中，黑色物质正缓慢蠕动，像是在呼吸。
云姬将机械文明的警告音频与样本数据并列分析。五分钟后，她抬起头：“结构一致率98.6%。不只是同源，是同一个体的分裂产物。”
“所以他们也是受害者。”李文说。
“而且比我们更早被侵入。”云姬补充，“b-7模块不是武器，是病灶。混沌通过技术共享，顺着能量链扩散，把盟友变成了传播节点。”
李文走到浑天仪旁，手指轻抚断裂的藤网。昨夜那场战斗击退了巨兽，却没切断根源。混沌没有固定形态，它可以是黑水，可以是黏液，也可以是藏在能源核心里的谐波。
它在学习。
它在适应。
它借着合作的名义，潜入了最不该被污染的地方。
“下令。”他声音不高，“所有与机械文明的技术对接项目，即刻暂停。已接入的设备全部断电隔离，由植物精灵看守。辣椒、葡萄、黑鳞三类精灵轮班巡检，发现异常频率立即上报。”
“那b-7模块怎么办？”
“不动。”李文看着容器里的黏液，“它现在是活的，会躲，会骗。我们一动，它就可能逃进地脉。”
“可就这么放着？”
“不。”他伸手打开记录仪，“我要重新分析它的活动规律。每一次蠕动，每一次频率波动，都记下来。它以为自己在隐藏，其实是在暴露。”
云姬点头，转身去安排。
李文独自站在容器前，盯着那团缓慢起伏的黑色物质。它没有眼睛，没有嘴，却让他感到一种被注视的寒意。
他忽然想起昨夜青莲台女子的话——“你说它醒了。可它本来就没睡。”
也许从一开始，混沌就没打算用战争攻陷这里。
它选择的是寄生。
是渗透。
是让盟友亲手打开大门。
他抬起手，星纹在掌心缓缓游动。葡萄藤精灵悄然靠近，藤条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像是在确认他的状态。
就在这时，容器内的黏液突然停止蠕动。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降了一度。
李文眯起眼。
下一秒，黏液表面泛起细密波纹，像是被某种信号唤醒。它缓缓向容器壁移动，留下一道极细的痕迹——不是随意划动，是某种符号的起笔。
他立刻按下记录键。
藤条迅速缠上容器外层，形成隔离网。银杏精灵从侧室涌出，在地面铺开护心阵，根系深入地脉，防止能量泄露。
黏液继续移动。
一笔，一划，缓慢而坚定。
当最后一个弧线完成时，李文看清了那是什么。
不是文字。
是图。
一张微型的能源网络结构图，中心标记着一个点——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基地位置。
他的手指停在记录仪上，没有按下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