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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崔笑11月24日的活动轨迹。”韩义把视频投到投影仪上。

参与崔笑调查的人员全部到场。

崔笑穿着姜黄色羊毛大衣,里面是一件及膝格子连衣裙,半高跟皮鞋,手里抓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包,优雅地从楼道尽头走过来;她头发做成乖巧的波浪状, 既时尚又淑女。

韩义介绍道,“早上7:05她从租住的华夏公寓出门,一直到晚上18:33分从汇文大厦出来,期间没有离开过公司;出来后被刘明阳接上直接去悦客来吃饭;20:53和刘明阳一家一起离开悦客来;两拨人在停车场分手,刘鲲鹏夫妇先走,十分钟后刘明阳也抛下崔笑走了;据刘明阳说他接到一个夜场邀约,都是男人,不方便带崔笑去;崔笑出了停车场一路向东,第二个路口就是乐天广场,广场入口有一个监控21:15拍到她,再出现就是凌晨1:35出现在火车站东入口。”

“有四个小时空档。”皮克接着说,“刘姵案时她做为嫌疑人之一我们询问过她,韩义,你把当时的录像放出来。”

……

“你11月24日晚和刘明阳一家吃完饭后到次日1:35分出现在火车站,将近四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你在哪里,都做了什么?”老赵问。

崔笑垂下头,两只手扭在一起,神色黯然,好半天才说,“我在乐天广场。”

“为什么要在乐天广场待那么长时间?”

“心情不好,刘明阳的父母对我百般看不上,可刘明阳却说晚上要去我的公寓,我不想见他,也不知去哪里,那时候我真的挺想回家,所以就走到乐天广场;你不会理解像我们这种游子,火车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那是离家最近的地方。”

韩义说,“当时我们的精力都放在12月5日刘姵被杀那天崔笑的行踪上,对这一块并没有认真落实;12月5日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不可能回海都杀了刘姵再返回老家甘蓝。”

“12月5日先放在一边,先看11月24日,如果11月25日进入青青公寓的真是崔笑,证明12月5日她的不在场证据也存在漏洞。”皮克难得一脸严肃。

赫枫拦住皮克,“先看看11月24日,噢,应该是25日凌晨崔笑进入火车场的情况。”

韩义调出崔笑走进海都火车站,以及走出甘蓝火车站的几个视频,两个火车站都是人工检票;风帽罩在头上,只能看见半张苍白的脸,肥大的棉服让她看上去羸弱不堪,经不住一点风雨。

她换下原本的姜黄色大衣,穿上了一件肥大的极不合体的深色棉衣。

韩义脸色极难看,“我当时还问她了,她说接到家里来电,又急又慌,摔了两跤,跑到火车站时已经不成样子,所有小卖店都不营业,她转了好半天,发现车站口一个蹲在外面的女人身上披了好几层棉袄,她拿出一百块钱换了一件,还把原来的大衣抵给对方。”

看上去像诡辩,却又合情合理。

韩义捣鼓半天投影仪,找到她当时的回答。

“我真的没法见人,泥水溅了一脸一脖子,就在火车站前面那个拐角,一个大泥坑,实在没办法,我那件大衣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呢,那女人非得要。”

韩义补充道,“那里的确有一个泥坑。”

视频还在沙沙地往前走。

“那件棉服呢?“

“肯定扔了,难道还要留下。”崔笑吃惊地看着韩义,“当时心不在焉,回到家才发现简直是脏又臭,令人作呕。”

“扔在哪儿?”

“水厂垃圾桶。”

画面突然定格,崔笑大睁着眼睛,无辜中透着冷硬,似乎不明白韩义这样没完没了地问是什么意思,“如果去找,十有八九还能找到。”

“你的鞋也换了?”

“对,高跟鞋把我的脚磨破了,正好乐天广场在搞品牌促销,我就买了一双,我知道你们还得问我那双高跟鞋,我扔了,那双鞋是大前年的款式,我早想扔,你们可以去问我的同事,看我说过这话没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至理名言,是不是。”语气里竟然有几分得意。

“全对得上。”有人嘀咕。

“也不见得,那四个小时她难道就待在乐天广场。”张斌小声说。

韩义又把录像放出来,崔笑神情疲惫,“明明知道和刘明阳的关系不可能得到他父母的认可,可我实在没勇气现在就拒绝;益邦很注重员工与政府的人脉,我还没转正,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对我转正会起到决定性作用;但我们分手是迟早的事,所以也不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若我回到公寓,他找过来,我没法拒绝;如果不是家里出事,我其实想找个酒店住一晚,躲过一次是一次。”

“哎,现在的孩子都不易呀。”老赵感慨道。

“25日凌晨崔笑的确回到老家甘蓝,有出站监控,还在医院住院部的监控证明。”老皮犹豫片刻说,“医院离她家不远。”

崔笑于凌晨5:12到达甘蓝。

“海都和甘蓝之间高铁四十分钟,快车三个小时,火车站广场晚上也有往各个地方跑的黑车,她要想回到海都,只有坐黑车。”皮克说。

……

甘蓝市以前是贫困县,因为兰广高速的开通,成了宁远地区的交通枢纽,升为县级市;崔笑的家在甘蓝市老自来水厂家属院里。

辖区民警小唐在水厂外接到赫枫老赵,一边介绍情况一边带着两人往崔笑家走。

像所有的城市一样,新厂跟着城市发展的脚步搬去了开发区,老厂只剩下老弱妇孺。

崔笑家的房子重新装修过,刷着乳胶漆的墙壁还透着新意,家具家电也不落后,与楼房外面的颓败一点不符。

小唐说崔笑的父亲是八级钳工,很早就从厂里出来单干,挣了不少钱。

“我们笑笑是不是出事了?”崔笑母亲急切地问。

赫枫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崔笑是几号回来的,几号离开。

崔笑母亲可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懵头。

“11月25日。”崔笑父亲虽然虚弱地靠在轮椅上,回答得却很干脆,“前一晚我动手术。”

“对对对,是那天。”崔笑母亲忙点头,眼里露出惊恐,“怎么了?”

据她介绍,11月24日晚崔笑父亲突发脑溢血,抢救过来后送进病房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五点多的时候崔笑突然来电话,说她刚下火车正往医院赶;那时候她爸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我,他二叔,舅舅都在医院,我就劝她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再来医院,好说歹说她都不同意,非得到医院来看一眼才放心。”

“第二天她是什么时候来医院的?”赫枫问。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崔笑妈妈忙解释,“早上我弟一家要来探病,她和她表弟不对付,下午她二姨又来,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我在微信里让她晚些来。”

“当晚去医院的时候她穿的什么衣服?”

“什么衣服?”崔笑母亲愈发不安,但还是拧着眉头使劲想,“就是件黑大衣。”

“那大衣一直在家里吗?”

“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她爸爸的事,我也没去看她的衣柜。”她一边说一边好奇赫枫的问话,可能觉得这没啥不能说的,说得很详细。

“我能看看她的衣柜吗?”赫枫说。

“当,当然。”崔笑母亲却没站起来,而是抓住崔笑父亲的衣摆。

赫枫佯装没看见,率先起身。

崔笑房间的家具比客厅高一个档次,看得出她在家里倍受宠爱。

崔笑母亲打开衣柜。

衣柜里挂的都是带着少女气息的衣服,并没有黑色棉服。

“可能穿走了。”

小唐提着个塑料袋进来,附耳道,“我找到平时在这个小区拾破烂的女人,这就是那天她拾的大衣。”

“这件大衣是崔笑的吗?”赫枫从塑料袋里取出大衣。

大衣只有五六成新,衣袖糊满污渍。

“这……这怎么会是笑笑的衣服,开玩笑。”她背过手,摸都不愿摸。

“她回来穿的是这件大衣吗?”

“不是……吧,怎么可能?”她很不确定,“崔笑到底出什么事了?”

几人又回到客厅。

“在医院护理那十天你们是怎么排班的?”赫枫接着问。

“她白天,我晚上,但我下午基本两三点就过去了,一是她毕竟是女孩,伺候她爸不方便,二是我不放心,在家坐不住还不如去医院,三呢,她还一直在忙工作。”

“既然这么关心她的工作,为什么不让她早点回去,她还在试用期,你们不知道吗?”赫枫淡然地问。

“我当然知道,我让她回去,可她不放心,要多待几天。”

“她的身体怎么样?”赫枫突然问。

“什么身体,当然……看着是有些弱,脸色也不好,她说单位太忙,”她突然大声抽泣起来,“那些日子我们都没黑没夜的,我也没做点吃的给她。”

“她有吃药吗?”

“吃药?”她摇摇头,“吃什么药,我们笑笑到底怎么了?”

“她平时去过什么地方?”

“她每次回家都窝家里,哪儿也不去。”崔笑妈妈又补充,“不信你们问对门,那那口子没事就稀罕关心别人家的事,我们家几点出门进门他们门儿清。”

对门的老女人仿佛早就等在门口,听见敲门声,突然跳出来,“回来,每天三四点就回来,回来就睡觉,睡到七八点,有时候十来点还下去遛弯,黑灯瞎火,够吓人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事父母宠着,有事只能自己顶着,都说她找了个好工作,再好的工作也扛不住这样请假,我看得黄,也难怪孩子吃不好睡不好地上火。”

“12月5号是哪天?”女人背过身问屋里的老头。

小唐提醒她,“上次我来问,你不说那天她一直在家听歌,没完没了,还和人打电话吵架。”

“对对对,那天她是和人吵架来着,我还说这孩子平时斯斯文文得怎么还学会吵架了。”老女人幸灾乐祸。

“吵了多久,听清是什么事了吗?”

“也就十分钟吧,好像是保姆的事,我估计她想给她爸找保姆,不知别人怎么惹着她了,哎,”女人终于露出一丝同情,“家里出个病人,搁谁谁上火。”

“平时他家进出开门,你们都能听见吗?”

“能听见,我这人觉轻,一点动静就能听见。”

小唐松了口气,小声补充,“医院的监控证明崔妈妈说的话没问题。”

临走前,赫枫再次来到崔笑的房间;站在窗口,他一眼就看见崔笑发的那张图片里的那几只垃圾桶。

赫枫张斌最后五分钟登上14:20的高铁;甘蓝站是经停站,上下人不多,只停了三分钟就重新出发。

张斌看看表,“四十三分钟,比开车方便。”

一天之间经停甘蓝开往海都方向的高铁有二十五次,晚上还有四次特快列车。

两人站在车厢接驳处,看着两侧正在施工的高楼大厦,“再过两年,这里就会大不一样。”张斌看赫枫一眼,“你还是怀疑12月5日出入刘姵家的女人是崔笑。”

“难道不可能?”

“很……有可能;三四点离开医院……可她九点之前没法赶到家。”

“凭崔笑的智商,糊弄那两口子太简单,你没发现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崔笑本人,全凭声音推测。”

“你是说……要是这样11月25日出入刘姵家的人也是她,也就是说她那天和她母亲在医院分手后可能直接回了海都。”

“先不说她,怎么推测都需要证据,至今我们没找到一点证据。”赫枫摆摆手,“你不是一直私下在看双十案案卷,有发现吗?”

张斌不好意思,再次保证自己不会耽误眼前的案子。

他忍不住,“我好好查了刘春宁的情况,这些事两年前我根本没关注;刘春宁两口子按现在话说很般配,都是白领,高级白领;刘春宁开始在海都证券,后来去了滨鑫资本,都是好单位,一般人去不了;她985名校硕士研究生毕业,还拿过什么奖;孩子出事前她已经是手握两个基金的基金经理;大多数同事对她的印象都不错,能力强,肯干,只有少部分提到她对人冷漠,有些傲气。你上次提醒得对,刘春宁家境一般,父亲是一家企业会的计,母亲是小学老师,她在海都没有任何背景,可她的工作却太顺, 没人提携几乎不可能,我猜那个人就是孩子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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