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恭敬地给她倒了杯茶奉上，又给崔笑斟上，态度十分友好。
甘露从袅袅的水雾后看着人影浮动的陆希和崔笑，两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等着她说话。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陆希现在做的方案既然是崔笑的，就还是由她往下做。”
崔笑略显紧张的嘴角抿得很紧，但眼里的笑已经收不住；陆希脸色难看，但还保持着起码的镇定。
甘露挥挥手里的U盘，“这是我做的一个方案雏形，现在交给陆希，由她往下深入。”
一瞬间的沉默。
崔笑像学生一样举举手，迟疑地说，“陆希对我这个方案很了解，我却不知道她的，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公平。”甘露不以为然，却很坚决，“马总让你们两人来跟我，就是要出两套方案，如果你们互通有无，各自的方案就不可能完全独立，那就失去了意义。当然，你可以拒绝。”
“我能拒绝吗？”崔笑应声问。
甘露耸耸肩，“我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拒绝即是放弃。
陆希低着头一动不动，崔笑脸色纠结，甘露只顾着品茶，并不看两人的表情。
突然而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越来越僵的气氛，甘露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接通，“你们俩想一想，不用急着回答我。”她挥挥手让她们退出去。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我才不会给别人作嫁衣呢，嗯嗯，他什么时候到，what?”
崔笑放慢脚步，最后听到甘露飙出一连串的英语，她的听力一般，走到办公桌前才反应过来，甘露提到的是一个公司名，NNG，她看看左右，悄悄在电脑上敲下这几个字母，屏幕上的词条都是美国NNG投资银行大举进军中国市场的消息。
崔笑拉着椅子走到陆希身边，真心诚意地小声说，“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意外，但甘总说得对，这对我们俩都好。”
陆希蹬着椅子退到刘姵的位置旁边，把崔笑也拉过去，小声说，“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团队，我看她……应该不简单，刘姵根本不能和她比。”
“太对了，”崔笑矜持地点点头，“今晚刘冬阳请我吃饭，我也没人可说心里话，其实……我不想和他再有什么来往，但也惹不起他，你能陪我去吗？”
“你就不怕我是下一个刘姵。”陆希斜睨着她，半是开玩笑。
“我巴不得，现在他说什么都不承认和刘姵的事，要是有你……也算真正抽他一个耳光，让他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甘露撩起百叶窗，正看见崔笑陆希头挨头小声说笑。
“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电话那头是江卓疑惑的声音。
“二婶说琳琅的病情一点也没缓解，让我们赶快想办法寻找施小琳，你说怎么办？”
电话那头是空洞的电流声。
甘露在办公室磨叽两个小时，看着时间接近晚上八点才下楼把车开出停车场，拐到汇文大厦后，一头扎进东方大厦地下停车场。
她把头发固定住，拿过后排座上的袋子，取出假发戴上，把毛衣领竖起，悄悄换到旁边的红旗车上，一路疾驰直达耶利亚的地库。
地库里车只停了三分之一，但从车身折射的灯光就能判断出每辆车不凡的身价。
那辆宝马x3还在原来的位置。
“坤哥，我来了，地库，”甘露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假发，看看四周，“三号电梯。”
“行，等着，我马上下去接你。”
电梯倏地打开，两名保安用毯子兜着一名满脸血污奄奄一息的女人跑出电梯，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小声说，“快，去那辆劳斯莱斯。”
不远处一辆车开始打开。
甘露下意识地往下缩了缩。
那女人虽然被血水染了半张脸，但饱满的嘴唇和尖巧的下颚依然看得出那是个美人，她的头发浸湿，裹在身上的大衣下摆也湿了一半，一路走一路往下滴水。
男人气急败坏着把女人推进后座，跳上车轰的一声，劳斯莱斯已经窜到出口，消失在灯光交错的绚烂里。
“怎么回事？”保安小声问同伴。
“嘘，”同伴小心地打量四周，“要想在这干就得管住嘴，那是你能问了吗！”
保安低下头不再说话，半晌嘟囔一句，“那女人摔两回了。”
“摔八百回跟你也没关系，”同伴骂道，“别怪我再提醒你，你再多问一句我就去告诉队长，我怕你连累死我，上月三班有人问了一句就被开除。”两人推推搡搡地上了客货电梯。
甘露坐直，扭头往出口望去，开劳斯莱斯的男人那张脸她早已谙熟于心，正是麒麟股份办公室主任王君，那辆宝马x3就是他的。
竟然这样巧。
三号电梯门打开，坤哥披了件大衣，配着不伦不类的运动鞋，看到她忙不迭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哎哟，我们的小露，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你结婚那会儿我在沙哈拉大沙漠，我寄了件稀有羚羊的角给我妈，让她给你送去当结婚礼物，被她扔了，你可别说你坤哥不记着你。”
余坤是他们那群人里的另类，不读书不上进；但余家有人入仕有人经商，并不盼着他能有什么出息；“你过来肯定有事，我听说你干得不错。”他拉着她往一号梯走。
“最近不行了，被人摆了一道。”
“怎么回事，要不要我出面。”
“开玩笑的。”甘露忙安抚他， “四号电梯出来的客人是几楼的。”她突然问。
“六楼，怎么了？”两人看着电梯楼层数字的变换。
“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摔伤的女人被抬出来，”她指指额头，“应该是洗澡时滑倒磕在硬物上，满脸的血。”
余坤沉默着没接她的话茬。
“非常漂亮！”甘琳感慨道。
“小露，”余坤凑到她跟前，上下打量她，“你是不是很久没来这种场合了。”
甘露哂笑，“也就是在你面前，平时该回避回避，该瞎就得瞎。”
“这就对了，咱们这种人更得懂规矩；你找我什么事。”电梯停在二楼，余坤拉着她走进酒吧，“今天我们那帮人你别认识，都是些没出息的歪瓜裂枣，伤你的眼睛。”又去吧台给她要了杯长岛冰茶，“你找我什么事？”
“为田悦的事，她的事你听说了吗？”甘露抿了口长岛冰茶，一股火球冲出冰雪在她口腔里爆炸。
“听说了，这事吧，我是男人，说的话你听了会不高兴；她就是太自以为是，觉得我们都是凡夫俗子……”
甘露摆摆手打断他，“你身边的哥们多，看有没有合适的，我怕她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急功近利，反倒遭受更大的伤害，她是个好女人，不应该受这些苦。”
“我知道，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其实吧，如果她认钱认权，倒好办了。”
“所以她是稀少的，这种女人更不应该被辜负。”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个小时，甘露就把余坤赶回包间，自己又坐了半小时才回到车里。
23:20，王君开走的那辆劳斯莱斯再次进入地库，调整车头停在四号梯右侧第一个车位上。
他摇下车窗，点了支烟，突然他撑起上身，一身戾气地扭身探向后座，啪啪两际发闷的声音似有如无地传过来。
又过了十分钟，一辆奔驰商务冲下地库停在四号梯前，她只能看见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王君拽着一个女人从车里下来，女人挣扎着向后仰去，额头泌出血色的白色纱布格外显眼。
四号电梯门缓缓打开，不知什么人上了奔驰商务车，商务车飞一般离开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