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的路走得缓慢，像是被春日的暖阳泡软了脚步。林凡背着简单的行囊，水月剑斜挎在背后，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扫过布包，里面装着雁门关百姓塞的草药和几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沿途的村落、山泉，还有“张大户家的枣子甜”“李婆婆会煮姜汤”这样细碎的注解。
小金跟在他身侧，火凤在她肩头打盹，偶尔抬眼啄掉落在她发间的柳絮。“林大哥，前面就是青柳镇了，地图上说镇上有个老木匠，手艺特别好，要不咱们去看看？我想给雪狼做个舒服的窝。”
雪狼从林凡脚边窜出去，追着一只蝴蝶跑了几步，又回头等他们，尾巴卷成个圈，像是在催促。小龙盘在林凡手腕上，龙鳞映着阳光，泛出细碎的金芒，时不时吐吐信子，像是在回应小金的话。
进了青柳镇，才发现这里刚过了庙会，街道上还留着些彩纸和糖葫芦的竹签。镇口的老槐树底下，几个老人坐在马扎上晒太阳，见他们走来，其中一个穿蓝布衫的老者眯着眼笑：“外来的客人？是路过还是住店啊？”
“路过，歇歇脚就走。”林凡点头回应，目光扫过镇上的房屋——多是青砖灰瓦，屋檐下挂着风干的玉米和辣椒，墙根处摆着盆栽，月季开得正艳。
“那可得尝尝咱们镇的槐花饼，”老者指着不远处的铺子，“王二丫家的，刚出锅的最香！”
小金拉着林凡往铺子走，火凤被饼香引得醒了过来，在她肩头蹭了蹭。铺子里弥漫着甜香，一个系着花围裙的姑娘正麻利地翻着铁板上的槐花饼，油花滋滋作响，白色的槐花碎混在面糊里，透着清新的绿。
“来两个槐花饼！”小金笑着递过铜钱，“要刚出锅的。”
“好嘞！”王二丫手脚麻利地装袋，“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人？要往南去？”
“嗯，随便走走。”林凡接过纸袋，递了一块给雪狼，它叼着饼蹲在地上，尾巴扫得地面沙沙响。
“往南可别去黑风谷，”王二丫擦了擦手，压低声音，“前阵子有采药人说，谷里闹邪祟，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小金咬着饼的动作顿了顿：“邪祟？什么样的？”
“不清楚，就说晚上能听到哭喊声，还看到过绿光。”王二丫往南指了指，“镇上的猎户都绕着走，你们也当心点。”
林凡指尖摩挲着饼袋边缘，抬头望向南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比别处厚重些，隐隐透着灰黑色。“知道了，多谢提醒。”
离开青柳镇时，日头已过正午。雪狼叼着没吃完的槐花饼，跑在前面探路，小龙突然从林凡手腕上跃起，对着南方喷出一小簇龙息，金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炸开一朵小花。
“怎么了？”小金问道。
“有邪气。”林凡望着小龙示意的方向，正是黑风谷的位置，“比万蛇窟的弱些，但很杂，像是……很多怨气堆在一起。”
雪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对着南方低吼，尾巴绷得笔直。火凤从小金肩头飞起，在半空盘旋一周，发出清亮的啼鸣，声音里带着警示。
“去看看？”小金看向林凡，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忧，“还是绕路？”
林凡从布包里翻出雁门关百姓给的地图，在黑风谷的位置画了个圈：“绕路要多走三天，而且……”他指尖点在圈上，“这些怨气不处理，迟早会扩散到青柳镇。”
小龙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赞同。雪狼也跑回来，用脑袋顶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
“那就去看看。”林凡将地图折好，水月剑在手中转了个圈，剑身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正好，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黑风谷入口处缠着不少枯藤，藤蔓上没有一片叶子，颜色是诡异的紫黑色，触碰时能感觉到微微的震颤，像是有脉搏在跳动。林凡用剑挑开藤蔓，一股混杂着腐臭和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好难闻……”小金捂住鼻子，火凤在她头顶盘旋，翅膀扇动着驱散气味，“这里到底死过多少东西？”
谷内光线昏暗，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滑腻腻的。雪狼走在最前面，鼻子不停地嗅着，时不时停下对着某处低吼。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地上散落着不少白骨，有的还连着破烂的衣物。
“这些骨头……”小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上面有牙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林凡捡起一根较完整的腿骨，骨头上的齿痕很深，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迹。“不是野兽，齿痕太规整了，像是……人为打磨过的工具留下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光着脚踩在苔藓上。雪狼猛地冲过去，对着一块巨石狂吠，毛发都竖了起来。
巨石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穿着破烂的灰布衫，头发乱糟糟地遮着脸，手里拖着一根缠着铁链的铁棍，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没有瞳孔。
“又来……送上门的……”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木头，一字一顿，“好久……没尝过活人的滋味了……”
小龙从林凡手腕跃出，在空中化作丈长的龙形，龙息喷吐着金焰：“是被邪祟附身的修士！”
那人怪笑一声，挥舞着铁棍砸过来，铁链在空中划出黑红色的弧光，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林凡挥剑格挡，“当”的一声，震得手臂发麻——对方的力气极大，远超常人。
“小金，护住自己！”林凡喊道，剑招一变，水月剑如流水般缠上铁棍，试图卸去力道。雪狼趁机扑上去，死死咬住那人的小腿，獠牙嵌入皮肉，却被他一脚踹飞出去。
“雪狼！”小金惊呼着想去扶，火凤已化作一道火线冲过去，火焰落在那人身上，却只燃起一小簇，很快就被他身上渗出的黑血浇灭。
“没用的……”那人狂笑，“我是黑风谷的‘养料’，也是谷主的‘兵器’，你们的攻击……伤不了我！”
林凡看准他挥棍的空档，剑刃斜挑，划破他的手臂，黑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的血有毒！”
“养料……需要新鲜的血肉……来补……”那人不顾伤口，再次扑上来，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凡，“你的灵力……很纯……一定很好吃……”
林凡侧身避开，指尖结印，小龙会意，龙息与剑刃相融，水月剑泛起金红交杂的光：“既然是兵器，那就该被折断！”
剑刃带着龙焰斩向那人的脖颈，他却不闪不避，反而伸长脖子，露出诡异的笑：“斩啊……正好……让我解脱……”
林凡的剑在离他一寸处停住——那笑容里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像是在乞求。“你还有意识？”
“意识……快没了……”他的身体开始抽搐，黑血从七窍涌出，“谷主……在吸我的魂……救我……杀了我……”
小金不忍地别过脸，火凤落在她肩头，轻轻蹭她的脸颊。雪狼一瘸一拐地走回来，用头蹭林凡的腿，像是在说“结束他的痛苦吧”。
林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变得坚定。“我成全你。”
剑刃落下，干净利落。那人的身体软倒在地，很快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上刻着模糊的字，林凡捡起来辨认了许久，才看出是“青柳镇 赵木匠”。
“是……是王二丫说的那个老木匠？”小金捂住嘴，眼圈泛红，“他怎么会……”
林凡将铁链收好：“被邪祟抓来当养料，还被炼成了兵器。这黑风谷的‘谷主’，比蛇纹教的手段更阴毒。”
小龙盘旋着在谷中飞了一圈，回来时龙角上沾着些黑色的絮状物：“深处有个洞穴，邪气都是从那里散出来的，里面……好像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兵器’。”
雪狼对着洞穴的方向低吼，声音里带着悲愤。火凤的羽毛竖起，发出尖锐的啼鸣，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哀悼。
林凡握紧水月剑，剑身上的龙焰愈发炽烈：“看来，这黑风谷，得彻底清一清了。”
南风穿过谷口，卷起地上的尘埃，带着血腥味和腐臭，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林凡抬头望向洞穴深处，那里的黑暗浓稠如墨，却挡不住剑刃上跃动的光——既是为了青柳镇的安宁，也是为了那些被炼成“兵器”的无辜者，这趟路，必须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