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图谱》?
楚惊鸿怔怔地看着手中这本页面泛黄、边角略有磨损的旧书,心中疑云更甚。皇帝煞费苦心,派赵霖深夜冒雨送来,竟只是一本随处可见的草药图谱?
她快速翻阅着书页。纸质粗糙,印刷也算不上精美,绘制的草药图形倒是颇为细致,旁边标注着名称、性状、产地、乃至一些简单的炮制方法和药性说明。看起来,就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民间医书或药农手册。
皇帝此举何意?让她研习草药,分散心神?还是这书中......另藏玄机?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一页页仔细检视。墨迹、纸张、装订线......似乎都并无特殊之处。她又试着对着灯光照看,是否有隐藏的字迹或夹层,亦无所获。
难道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书?那皇帝让赵霖传递的那番暗语又作何解释?只是单纯为了安抚她?
不,不对。萧景玄绝不会做无的放矢之事。
她沉下心,重新坐回灯下,不再急于寻找物理上的隐秘,而是开始仔细阅读书中的内容。既然书是《百草图谱》,玄机或许就藏在那些看似平常的草药信息之中。
一页,两页......她看得极快,特种兵的本能让她善于捕捉关键信息。当翻到记载“幻梦兰”的那一页时,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书中关于“幻梦兰”的描绘与那日皇帝所示相差无几,强调其香气惑人心神之效。但在注解药性的一行小字旁,有人用极细的朱笔,极其隐晦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叉号。
这是什么意思?指书中记载有误?还是另有所指?
她强压下心头悸动,继续向后翻阅。在几种产于北狄、带有微毒或致幻效果的草药页面,她也陆续发现了类似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朱笔标记,有时是一个圈,有时是一道极短的横线。
这些标记绝非印刷所有,而是后来人为添加!是皇帝?还是之前拥有这本书的人?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翻页的速度更快。当翻到后半部分,一种名为“断肠草”的剧毒草药页面时,她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在这一页的空白处,用一种与书中印刷体截然不同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墨笔字,写着一行小字:
“灰雀草三钱,混以无根水,可解其性烈,然须佐以金针刺百汇,导毒归虚。”
这字迹......这笔锋......
楚惊鸿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这墨笔字迹,与她手中那张警告纸条上的字迹,虽然一个工整一个潦草,但某些笔画的习惯,尤其是那个“虚”字末尾微微上扬的钩挑,竟与她记忆中北狄“影蛛”细作的暗记笔锋,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本书......难道曾经落入北狄细作之手?这些批注是其所留?皇帝得到此书,发现了这些批注,故而将此书送给她?是在暗示她,传递纸条之人可能与北狄细作有关?还是想告诉她,北狄细作对大靖草药、乃至解毒之法颇有研究,让她警惕“御前茶”可能涉及的复杂毒术?
无数的念头再次疯狂冲击着她的思绪。
她继续向后翻,直到最后一页。封底内侧,靠近装订线的角落,又一个朱笔写下的小字映入眼帘——
“影”。
只有一个字。
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影!影蛛?!皇帝果然知道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了她的猜测!那纸条,极大概率就是北狄“影蛛”的手笔!
他们为何要向她示警?挑拨离间?借刀杀人?还是想将她拉入某个更深的阴谋漩涡?
而皇帝将这本书送给她,既是警示,或许也是一种......有限的信任?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利用?他想看看,在得知警告可能来自敌人后,她会作何反应?是否会因此慌乱,从而露出更多马脚?
就在她心神激荡,试图理清这千头万绪之际——
“砰!砰!砰!”
这一次,敲门声变得沉重而急促,毫不掩饰,带着官家的威严。
一个尖细而冷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完全不同于赵霖的跳脱:
“楚参军事!开门!大理寺奉旨查案!请即刻配合!”
大理寺?!
楚惊鸿猛地合上书册,心脏再次狠狠一揪!
深夜至此?奉旨查案?查什么案?麟德殿的刺杀案?还是......与那纸条有关?皇帝刚刚派人安抚(或者说警示)了她,转头就让大理寺的人来?这又是为何?
她迅速将《百草图谱》和那张警告纸条塞入怀中隐秘处,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这才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雨依旧下着。数名身着大理寺皂隶服色、腰佩横刀的官差面无表情地矗立在雨中,为首一人面色冷峻,手持一块玄铁令牌,正是大理寺丞。
“楚参军事,”那大理寺丞目光如电,在她脸上和屋内快速扫过,声音公事公办,“麟德殿逆案,有疑犯指认曾与参军事有所接触,奉陛下口谕,请参军事随我等回大理寺,协助调查!”
有疑犯指认?!
楚惊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指控,何其严重!何其致命!
皇帝......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