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张要命的布防草图,楚惊鸿率队与主力汇合,没有任何停留,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向朔风城挺进。
越靠近朔风城,气氛越发紧张。沿途遇到的北戎游骑小队明显增多,虽然都被楚惊鸿凭借精锐斥候和果断指挥或歼灭或避开,但无疑表明北戎大军已经彻底掌握了朔风城外围的控制权。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废弃的村庄、被摧毁的驿站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看到倒毙在地、无人收敛的双方士兵尸体,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第四日黄昏,夕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得一片凄艳。一座雄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朔风城!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只见朔风城巍峨的城墙之外,黑压压的北戎军营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帐篷、旌旗、还有如同蚂蚁般蠕动的士兵,将朔风城围得水泄不通!攻城器械如同巨兽的骨架,矗立在军营前方,带着冰冷的杀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朔风城的城墙上,遍布着战斗的痕迹,多处垛口破损,旗帜也有些残破,虽然依旧飘扬着“靖”字大旗,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将军……我们……我们还进得去吗?”一名年轻骑兵看着那恐怖的围城景象,声音带着颤抖。
楚惊鸿面色凝重如水。北戎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看这架势,攻城恐怕已经持续了数日!
“林河,赵莽!”
“末将在!”
“带队隐蔽到左侧那片丘陵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暴露!”
“派出所有精锐斥候,给我摸清楚北戎大营的布置、岗哨,还有朔风城四周有无隐秘通道!重点是西侧那段看起来相对平缓的城墙!”
“是!”
大军悄然隐入丘陵的阴影中。楚惊鸿则带着几名亲卫,潜行至更近处,仔细观察。
北戎大营防卫森严,巡逻队伍往来不绝。想要硬闯,无异于自杀。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防守薄弱处,或者……寄希望于城内的接应。
她拿出那张缴获的布防草图,对照着眼前的朔风城。草图标注的几处薄弱点,都在北戎主攻的方向,显然北戎已经利用这些信息发动了猛攻。但有一处……西侧一段靠近山崖的城墙,草图标注守军较少,换防间隔较长,因其地势险要,不易攻打。但此刻,那里似乎并非北戎的主攻方向。
或许……哪里是机会?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朔风城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战鼓和喊杀声!北戎新一轮的攻城,开始了!
只见如同潮水般的北戎士兵,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冒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雨和滚木礌石,疯狂地冲向城墙!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瞬间响彻天地!
楚惊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朔风城守军抵抗得极为顽强,箭矢、热油、巨石不断落下,给北戎军队造成了巨大伤亡。但北戎人数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如同不知疲倦的蝗虫,不断有士兵爬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城头之上,“靖”字大旗下,一名银甲将领手持长枪,纵横驰骋,枪出如龙,不断将攀上城头的北戎士兵挑落城下,勇不可当!应该就是朔风城守将。
战斗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北戎的攻势再次被打退,留下了城下层层叠叠的尸体。但守军显然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城头上的身影稀疏了不少。
楚惊鸿眉头紧锁。照这样下去,朔风城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守军的体力和物资都在急剧消耗。
必须尽快进城!
夜幕缓缓降临。北戎大营燃起篝火,如同满天繁星,将朔风城围困在中央。攻城暂时停止,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更加沉重。
派出的斥候陆续返回,带来了更详细的信息。
“将军,北戎大营防卫严密,尤其是正面,几乎没有死角。西侧靠近山崖那边,巡逻相对稀疏,但那段城墙陡峭,且有山崖遮挡,难以接近。”
“我们还发现一条废弃的樵夫小径,可以通往西侧城墙下,但极为险峻,仅容一人通过,且出口很可能在北戎巡逻范围内。”
风险极大!但似乎是唯一的机会!
楚惊鸿当机立断:“通知下去,全军饱餐一顿,检查装备,子时行动!”
“林河,你带一百身手最好的弟兄,随我从樵夫小径摸过去,想办法上城!”
“赵莽,你率领主力,在此隐蔽待命。若我们成功进城,会以三支火箭为号!看到信号,你立刻率领主力,从西侧佯攻,制造混乱,吸引北戎注意力!”
“若天明之前未见信号……”楚惊鸿顿了顿,声音低沉,“你便带队撤回,向陛下禀报……朔风城,已尽力。”
“将军!”赵莽虎目含泪。
“执行命令!”楚惊鸿语气斩钉截铁。
子时,月黑风高,正是行动良机。
楚惊鸿脱下披风,换上一身利于攀爬的黑色劲装,将那柄匕首和那张布防草图贴身藏好。林河挑选的一百精锐也准备就绪,人人脸上带着决死之意。
“出发!”
在斥候的带领下,一行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丘陵,找到了那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樵夫小径。
小径果然险峻异常,紧贴着陡峭的山壁,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众人只能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向朔风城方向摸去。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只有风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接近了小径的出口。出口处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外面就是北戎巡逻的范围。
楚惊鸿示意队伍停下,她拨开灌木,向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北戎的巡逻火把如同游动的鬼火,每隔一段时间便经过一次。而更远处,朔风城西侧那段城墙,在朦胧的夜色中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墙头上隐约能看到几个守军的身影在晃动。
距离城墙还有百余步,这段开阔地,是最大的死亡地带!
必须引开巡逻队,或者……让城上的人发现他们!
楚惊鸿脑中飞快思索。硬闯是下策。如何通知城上?
她目光扫过周围,忽然定格在几块散落的石头上。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
她捡起几块石头,估算了一下距离和力道,对林河低声道:“等我信号,用石头砸向城墙,制造声响!注意避开巡逻队!”
林河会议,挑选了几名臂力强的士兵。
楚惊鸿深吸一口气,看准一队巡逻兵刚刚过去的间隙,猛地一挥手!
“咻——啪!”
几块石头划破夜空,精准地砸在了朔风城西侧的墙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人?!”城头上立刻传来守军警惕的喝问声!几支火把迅速向这边照来!
与此同时,刚刚过去的那队北戎巡逻兵也听到了动静,立刻转身,朝着声音来源处冲来!
“暴露了!准备战斗!”林河低吼。
楚惊鸿却死死盯着城头。火把的光线下,她看到那名银甲守将出现在了墙头,正锐利的目光向下扫视!
机会只有一瞬!
楚惊鸿猛地从灌木丛中站起,扯下头上束发的玉簪,让一头墨发在夜风中披散开来,同时用尽力气,向城头挥动手臂,压低声音却清晰无比地喊道:
“我乃楚惊鸿!奉旨驰援!快放绳索!”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城头上的银甲守将显然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身影!
“楚惊鸿?她怎么会在这里?!”守将旁边一名副将惊疑道。
而这时,那队北戎巡逻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嚎叫着冲了过来!
“放箭!掩护!”林河大吼,一百精锐立刻以灌木丛为掩护,用弩箭阻击冲来的北戎兵!
“将军!快看!他们穿着我们的衣甲!真的是……”副将借着火光,看清了楚惊鸿等人隐约的靖军服饰。
银甲守将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管是不是楚惊鸿,只要是援军,就不能见死不救!
“放绳索!快!”他厉声下令!
顿时,数条粗壮的绳索从城头抛下!
“林河!带你的人先上!我断后!”楚惊鸿一边用匕首格开一支射来的箭矢,一边吼道。
“将军!”
“执行命令!”楚惊鸿语气不容置疑,手中长刀翻飞,瞬间劈倒两名冲近的北戎兵!
林河不再犹豫,大吼一声:“弟兄们,上!”率先抓住一根绳索,奋力向上攀爬!
一百精锐依次抓住绳索,如同灵猿般向上攀去。
城头上的守军则拼命放箭,压制下面的北戎巡逻兵。
北戎巡逻兵越来越多,嚎叫着围攻上来。楚惊鸿独自断后,压力陡增!她身形如电,刀光如匹练,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每一刀都带着致命的杀机,竟暂时阻挡住了敌人的攻势!
但北戎人也不傻,开始用弓箭瞄准她!
“咻!”一支冷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缕发丝!
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头上,那银甲守将看得真切,猛地夺过身边士兵的一张强弓,搭箭,拉弦,瞄准——
“嗖!”
箭如流星,精准地射穿了那名正准备偷袭楚惊鸿的北戎弓箭手的咽喉!
楚惊鸿压力一轻,回头看了一眼城头,正好对上那银甲守将沉稳的目光。
她不再恋战,看准最后一根绳索,猛地纵身一跃,抓住绳索,双脚在城墙上连蹬,借力向上飞速攀爬!
下方,北戎士兵疯狂地涌来,试图砍断绳索,或者将她射落。
城头上箭如雨下,拼命掩护。
终于,在无数箭矢的追逐下,楚惊鸿的手,搭上了城头的垛口!一只强有力的手立刻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楚惊鸿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已被汗水浸透,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沉稳的眼睛。银甲守将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刚毅,风霜刻面。
“末将朔风城守将,韩震。”他抱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审视,“参见楚将军!将军……真是从天而降!”
楚惊鸿稳住呼吸,扯出一个疲惫却锐利的笑容:“韩将军,闲话少叙。城防草图已被北戎获取,城内必有内奸!现在,告诉我城里的情况!”
她直接掏出那张染血的羊皮纸,拍在韩震面前。
韩震看到草图,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周围的将领也纷纷倒吸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