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客栈的木楼吱呀作响，檐角悬着的破幡被山风扯得猎猎响。王力合刚踏上第三级石阶，后颈忽然窜过一阵冰刺般的寒意——不是山夜的凉，是淬了毒似的杀气，正从东墙那堆蒙尘的酒坛后渗出来。
他脚步微顿，指尖悄然碾动。淡金色的灵力如蛛丝漫开，触到那片阴影时猛地一缩——那里盘踞着一团深墨色的灵力，像浸了血的棉絮，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金丹期。王力合眸色微沉，这等修为出现在这种边陲客栈，绝非偶然。
“别动。”他以心语传声，灵力裹着话音，精准落入身后五人耳中。林焕正想转头，闻言立刻垂下眼，跟着王静娴往二楼走，靴底碾过木屑的声响都刻意放轻。王廷皓手按在剑柄上的动作一顿，终究还是按捺住，与另两名同伴快步拐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王力合最后上楼，反手掩住房门时，听得楼下酒坛堆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夜渐深，客栈里的烛火越来越密。青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此起彼伏，进来的多是背着剑匣、腰间挂着宗门令牌的修士，看服饰，有青岚谷的，也有玄水阁的，显然都是冲着三日后道云宗的选拔来的。直到漏刻指向三更，还有人裹着一身风雪撞进来，腰间的兽皮袋里隐约传出灵宠的低吼。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在王力合的房门上。
“阁下既来了，何不入内喝杯热茶？”房内传来王力合的声音，平静得像没看见窗外扑来的饿狼。
木门“吱呀”开了道缝，黑影滑进来时带起一阵腥风。他盯着桌边端坐的王力合，对方指尖捏着个白瓷杯，茶水腾起的热气里，竟缠着几缕淡金色的灵力——筑基期？他眉峰挑了挑，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窗边。
王廷皓正坐在那里，手里攥着块糙布，细细擦拭着长剑“碎星”。剑身映出他冷冽的眼，分明是筑基未到的修为，可握剑的手稳得像嵌在石里，虎口那层厚茧，是真刀真枪磨出来的。
“青石来的？”黑影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王力合啜了口茶：“正是。”
“来参选拔？”
“嗯。”
“跟他废什么话。”一声冷喝从门外撞进来，比山风还硬。众人转头，只见个戴青铜面具的修士立在门口，面具上的饕餮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周身的灵力浓得化不开，像墨汁泼在宣纸上，隐隐有金丹中期的威压漫出来，压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面具人扫向王力合，声音里淬着冰：“把储物袋交出来，留你全尸。”
王力合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阁下找错人了。我等修为低微，还没资格用储物袋。”
“找死。”面具人冷哼一声，右手忽然抬起。一道漆黑的剑气从他指尖窜出，像活过来的毒蛇，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扑王力合面门！
“小心！”王廷皓猛地站起，碎星剑嗡鸣着要出鞘，却被王力合按住了手腕。
“坐着。”王力合淡淡道，左手往腰间一探。一道金光突然从他袖中爆射而出，化作个巴掌大的鼎形符文，符文上流转着暗红纹路，正是骆彩临别时塞给他的焚天鼎残符。
“铛！”剑气撞在鼎符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黑气被金光震得四散，鼎符却只是晃了晃，符文上的纹路反而更亮了些。
面具人瞳孔一缩：“有点意思。”
“他是金丹中期，你去了也是添乱。”王力合按住还想出剑的王廷皓，站起身，目光扫过面具人和他身后的黑影，“要打，出城去。别毁了人家客栈。”
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一道淡金色剑光从脚下升起，托着他破窗而出。面具人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便化作道墨色流光追上去——金丹修士早已不用御剑，单凭灵力便能御空，速度比王力合的剑光快了不止一倍。那黑影也紧随其后，三人转眼便消失在黑夜里。
城外黑松林，松涛如怒。
面具人追上王力合，右手猛地一挥。这次不再是细剑气，而是一道丈许宽的黑色气浪，像被劈开的夜幕，裹着崩碎山石的威势压过来！
王力合眼神一凛，左手往储物袋里一掏。那枚骆彩给的玉戳突然从袋中飞出，玉戳上刻着的云纹突然亮起，化作道莹白护罩。气浪撞在护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护罩剧烈摇晃，却终究没碎。
“果然有宝物。”面具人笑得更冷，“筑基小儿，也敢藏私？”
王力合心里一动。这玉戳看着普通，竟能硬抗金丹中期的攻击？他正思忖着，面具人已再次出手。这次的剑气是赤黑色的，带着刺鼻的腥气，显然掺了毒。护罩刚挡住剑气，便“咔嚓”裂开道细纹。
“噗。”王力合被震得后退三步，喉头一甜，一口血溅在胸前的衣襟上。筑基与金丹，终究是云泥之别。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忽然笑了——若是今日认怂，往后在桂南府，怕不是要被这些所谓的金丹修士踩进泥里？
“看来，得让你见识点真东西了。”
王力合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抬起。淡金色的灵力在他掌心疯狂旋转，渐渐凝聚成一团赤金色的光团，光团里隐约有无数细微的裂纹在闪烁，仿佛握着一团随时会崩碎的星辰。
“这是……”远处赶来的林焕等人瞳孔骤缩。他们从未见过王力合用这招，那光团里的威势太过恐怖，连空气都在微微震颤，像是要被撕裂了。
“破碎功！”王力合猛地喝出声，右手往前一推。赤金光团化作道拳影，带着崩碎天地的呼啸，撞向面具人！
面具人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那拳影里的恐怖力量——那是种要将一切规则、一切灵力都碾碎的霸道！他慌忙催起全身灵力，化作道厚厚的墨色护墙。
“轰——！！！”
两团力量碰撞的瞬间，黑松林里爆发出刺目强光。一股环形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炸开，直径十里内的松树全被拦腰折断，飞沙走石卷着断枝冲天而起，连天边的残月都被烟尘遮了去。
烟尘渐散，众人看清场中情景，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面具人被震飞在十丈外的泥地里，青铜面具裂成数块，嘴角淌着黑血，胸口塌陷了一片，显然受了重创。他身后的黑影慌忙冲过去，架起他就往远处飞逃，连头都不敢回。
而王力合也后退了七步，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拳几乎抽干了他全身灵力。他赶紧摸出枚回魂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管淌下，灵力才缓缓回拢了些。
“王师兄！”林焕等人连忙跑过去，看着他胸前的血迹，声音都带着颤。
周围赶来观战的修士们早已惊呆了。刚才那一战，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一个筑基初期巅峰，竟硬撼金丹中期，还把对方打跑了？这要是传出去，整个桂南府的修士圈都得炸了！
王廷皓望着王力合的背影，握剑的手紧了紧。他一直觉得自己离王力合不远，可刚才那破碎功的威势，让他突然明白，两人早已不在一条道上。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更拼命修炼才行。
王力合摆了摆手，声音还有些虚：“没事，歇歇就好。”
周围的目光变了，有敬畏，有忌惮，再没人敢用看“筑基小儿”的眼神打量他。
这夜终究是不平凡的。
次日天未亮，黑风客栈的木门便“吱呀”开了。王力合等人已经收拾好行装，趁着晨雾往道云宗的方向赶。林焕回头望了眼客栈，总觉得昨夜的打斗声还在耳边回响，而前路道云宗的选拔，恐怕比这黑松林的夜，还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