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腐雾、钥匙与失落的真相
暗红色的雾气带着甜腻的腥气，如同活物般从通风口喷涌而出，迅速在控制室内弥漫。金属表面发出密集的“滋滋”声，锈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空气变得粘稠而灼热，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眼前甚至开始出现扭曲的重影和怪异的色彩斑点。
“是精神侵蚀和物理腐蚀混合的毒雾！”烂命华捂住口鼻，声音闷闷地喊道，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找出口！或者关掉它！”
两名水手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眼神涣散。
陈浩反应最快，在林琛被拉开的瞬间，他已经一步跨前，挡在了众人与雾气涌来的方向之间。他没有试图去驱散雾气——那显然不是普通物理手段能解决的。只见他低喝一声，双手握住分水刺，狠狠插入脚下的金属地面！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沉重“迟滞”感的灰色力场，以陈浩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力场并不强烈，远不如他在海上牵引浮木时集中，但却更加稳定、更加持久。力场所过之处，那涌来的暗红色雾气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壁，扩散速度骤然减缓，颜色也似乎黯淡了一丝。力场范围内的金属表面，锈蚀速度也明显变慢。
这是陈浩在航程中琢磨出的新用法——将归墟之力中“沉淀”、“迟滞”的特性，转化为一种大范围的、持续性的防护领域！虽然对自身消耗很大，且防护强度有限，但在此刻，却为众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浩子，撑住！”烂命华立刻明白了陈浩的意图，他强忍着不适，和另一名状态稍好的水手一起，迅速在控制室内寻找可能的控制开关或通风口阀门。
林琛被陈浩拉开后，意识从那恐怖的精神冲击中勉强挣脱，但眉心“蚀光”印记却因刚才的刺激和此刻环境的影响，开始剧烈灼痛，蠢蠢欲动！静滞之核的冰凉感疯狂输出，才勉强将其压制在临界点以下。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他的目光没有再去触碰那容器中的诡异眼球，而是快速扫视着控制室。防御机制被激活，源头是那个“凝视者”样本，还是自己的“对视”触发了某种感应？关闭机制的关键在哪里？
他的视线掠过倒塌的控制台、破碎的仪器、墙上的残破笔记……最终，落在了控制室另一侧、一个半嵌入墙壁、被厚厚的灰尘和锈迹覆盖的金属柜上。柜门似乎有被暴力撬开又虚掩回去的痕迹。
“那里！”林琛强忍着不适，指向那个金属柜。
烂命华会意，一个箭步冲过去，用随身的匕首粗暴地撬开虚掩的柜门。里面没有设备，只有几本厚重的、以特殊防水防腐蚀材料制成的日志，以及几个标着古怪符号的金属盒子。
林琛快步上前，顾不上许多，抓起最上面一本日志，快速翻动。纸张坚韧，字迹是手写的英文，夹杂大量专业术语和密码符号，但大体内容还能看懂。他快速浏览着最后几页。
“……‘凝视者’样本活性异常提升，静滞场需持续加大能量输入……源质链接深度增加，观测站内低语现象加剧……警告，样本可能具备初步的群体意识污染能力……”
“……‘方舟会’总部失去联系已超过一百二十七天……补给中断，能源储备告急……‘深渊回响’项目必须暂停……”
“……叛徒！是叛徒泄露了坐标和项目核心！他们引来了‘清道夫’！不，那不是‘清道夫’，是……（此处有大片污渍和撕毁痕迹）”
“……最终指令：销毁所有核心数据，启动观测站自毁协议，隔离‘凝视者’样本室……钥匙……‘平衡之核’（注：即静滞之核）可临时强化隔离……愿后来者……警惕‘深渊’的呼唤……勿信‘方舟’的叛徒……”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是空白。
信息量巨大！“方舟会”内部出现叛徒？引来了某种被称为“清道夫”但似乎又不同的东西？观测站是在紧急情况下被放弃，并计划自毁？但显然，自毁协议并未完全执行，或者被中断了。
而“平衡之核”（静滞之核）可以临时强化隔离？
林琛立刻看向房间中央那个圆柱形容器。容器基座上的文字提到“强制静滞（不稳定）”。难道静滞之核能加强这里的静滞场，让那个鬼眼球重新“睡”过去，从而终止防御机制？
他毫不犹豫，从脖子上扯下那枚黑色晶体，几步冲到容器前。无视了那眼球带来的强烈精神压迫感，他摸索着容器基座。果然，在基座侧面，他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与静滞之核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比大门上的那个小很多，位置也更不起眼。
他将静滞之核用力按入凹槽。
“嗡——咿——！”
一阵刺耳的、仿佛无数齿轮强行扭转又卡住的噪音从容器的基座和四周墙壁内部传来！紧接着，容器内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悬浮在液体中的那颗眼球，猛地“瞪大”，暗红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其中旋转的灰色光点疯狂加速！
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精神冲击再次爆发！但这一次，冲击的目标似乎不再是林琛，而是……整个观测站的防御系统本身？
天花板上急促闪烁的暗红色警报灯，光芒忽然变得明灭不定！通风口喷涌的暗红色雾气，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骤然减弱，颜色也开始变淡！那嘶哑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重复着：“静滞场……强制……强化……冲突……错误……”
整个控制室都在轻微震颤，灰尘簌簌落下。陈浩维持的防护力场压力顿时一轻。
“有效果！但好像……不太稳定！”陈浩咬牙说道，他能感觉到两种不同的力场在对抗、冲突。
林琛也感觉到了。静滞之核正在疯狂输出能量，试图重新“镇静”那颗眼球和与之关联的防御系统。但眼球本身的“活性”和某种更深层的指令似乎在进行抵抗。这是一种消耗战，而静滞之核的能量并非无穷无尽！
“找找有没有总控开关或者能源核心！必须彻底关闭或者破坏防御系统的能源！”林琛对着烂命华喊道，同时自己也在快速翻找日志和其他金属盒，希望能找到更具体的操作指南或结构图。
烂命华和那名水手在控制室内翻箱倒柜。另一名状态不佳的水手则靠在墙边，努力保持清醒。
陈浩的压力越来越大，防护力场在减弱，残余的毒雾又开始缓缓渗透。
就在这时，阿鬼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但勉强能听清：“琛哥……我从外部声呐……发现观测站主体建筑下方……有独立的、高能量反应室……可能……是备用能源或……核心控制室……入口……可能在……你们所在房间的……地板下……”
地板下？
林琛、烂命华立刻将目光投向脚下。控制室的地面是拼接的金属板，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污渍。
“找缝隙！活动板！”烂命华喊道。
几人分散开，用脚和工具在地面上试探、敲击。很快，在靠近那个圆柱形容器后方、一处控制台残骸的下方，烂命华发现了一块边缘有明显缝隙、敲击声音略显空洞的金属板！
“在这里！”
众人合力，用工具撬开那块沉重的金属板。下面露出一道向下的、狭窄的金属楼梯，深不见底，只有下方隐约传来一种沉闷的、有规律的“嗡隆”声，以及更浓郁的、类似机油和臭氧混合的陈旧气味。
“我下去！”陈浩当先说道，他的防护力场已经收缩到仅能覆盖楼梯口附近，必须尽快解决问题。
“小心！”林琛点头，将静滞之核留在容器凹槽内继续发挥作用，自己也跟着陈浩往下走。烂命华让那名状态不佳的水手留在上面，自己和另一人紧随其后。
楼梯陡峭，盘旋向下。大概下了两层楼的高度，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加狭窄、布满了粗大管道和闪烁不定（少数还在工作）的指示灯的机房。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锅炉般的圆柱形金属装置，表面布满了仪表、阀门和复杂的线路。装置正在运行，发出沉闷的“嗡隆”声，一股温热的气息散发出来。这就是观测站的备用能源核心，也可能是防御系统的总控能源！
在能源核心的一侧，有一个相对简洁的控制面板，上面有几个摇杆、按钮和一个红色的、被透明防护罩盖住的紧急停止闸刀！
“找到了！”烂命华眼睛一亮。
但就在这时，能源核心上方，天花板的一处通风管道口（比上面控制室的小很多）突然打开，几只拳头大小、外形如同金属与血肉混合、长着多条尖锐节肢和一颗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独眼的怪异“蜘蛛”，猛地弹射出来，直扑最前面的陈浩和烂命华！
“小心！”陈浩反应极快，分水刺一挥，一股凝练的灰色气流扫出，精准地将两只“蜘蛛”凌空击飞，撞在管道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那两只“蜘蛛”落地后，挣扎了几下，独眼的光芒熄灭，节肢抽搐着不再动弹。
但烂命华那边慢了一瞬，一只“蜘蛛”躲开了他的匕首，猛地扑到他持刀的手臂上，尖锐的节肢瞬间刺破了作战服！
“呃！”烂命华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痹感顺着手臂迅速蔓延，同时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陈浩见状，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一股迟滞力场笼罩住烂命华手臂上的“蜘蛛”，让它动作一缓。烂命华咬牙，用另一只手猛地将其扯下，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踩碎！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和细碎的金属零件四溅。
“这些是什么鬼玩意儿？！”烂命华喘着粗气，感觉半边身体都有些发麻。
“自动防御的实体单位！被那种‘深渊’力量污染改造的机械或生物！”林琛判断道，同时目光锁定那个红色闸刀，“别管它们！关掉能源！”
更多的“蜘蛛”正从通风口和其他缝隙涌出！
陈浩低吼一声，将归墟之力大部分集中在分水刺上，猛地插入地面，在他和林琛、烂命华周围小范围内，制造了一个更强力的“迟滞领域”，暂时减缓了那些“蜘蛛”的扑击速度。
烂命华强忍麻痹，冲到控制面板前，一拳砸碎防护罩，抓住了那个红色闸刀，用尽全力向下一拉！
“咔嚓——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和断裂声从能源核心内部传来！巨大的圆柱体猛地一震，运行的“嗡隆”声瞬间拔高到刺耳的程度，随即戛然而止！所有闪烁的指示灯同时熄灭！整个地下机房，连同上方的控制室，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只有应急出口标志的微弱绿光，在远处楼梯口隐约闪烁。
那些扑来的“蜘蛛”，如同失去了动力，纷纷从空中跌落，独眼光芒熄灭，变成了一堆堆僵硬的废铁和腐肉。
上方控制室内，通风口停止喷涌雾气，警报灯彻底熄灭。圆柱形容器内，液体的旋转逐渐停止，那颗眼球的瞳孔也缓缓扩散，失去了神采，重新归于“静滞”，只是那暗红色的底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沉了。插在凹槽里的静滞之核，光泽也黯淡了许多，消耗巨大。
黑暗持续了几秒，随后，一些独立的、依靠内部电池的应急灯，在机房和楼梯间零星亮起，提供着有限的光明。
“结……结束了？”烂命华扶着控制面板，喘着粗气，手臂上的麻痹感还在，但蔓延速度似乎减慢了。
“能源核心关闭了，防御系统应该停止了。”林琛也松了口气，感到一阵虚脱。眉心“蚀光”的躁动随着环境威胁解除，也稍微平复了一些，但隐患仍在。
陈浩收回力量，脸色发白，显然消耗极大。
“快，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然后立刻离开！”林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能源核心关闭，意味着整个观测站的维生系统可能也会很快失效，空气会变得污浊。
他们在机房里快速搜寻。除了能源核心和控制面板，还在一个密封的金属箱里，找到了几份用特殊材料保存完好的技术图纸和一本更厚的、封面印着“方舟会-深渊研究项目-绝密”的笔记。
来不及细看，林琛将所有找到的日志、笔记、图纸和金属盒子打包。烂命华和状态稍好的水手搀扶着那名被“蜘蛛”刺伤、情况不太妙的同伴。
众人迅速沿着楼梯返回控制室，接上上面那名水手，取回已经变得黯淡的静滞之核（林琛能感觉到它能量几乎耗尽，但核心结构未损，或许还能缓慢恢复或充能），最后沿着来时的湿滑通道，匆匆撤离了这座充满不祥的“归墟之影”观测站。
当小艇载着他们驶离那片被浓雾笼罩的黑色礁石，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海面，看到等候的“黑潮号”轮廓时，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阳光刺破雾气，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残留的寒意。
他们带出了一些失落的真相，也带出了更多的谜团，以及……一枚几乎耗尽的静滞之核，和体内并未解除的隐患。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并且，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答案的、布满荆棘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