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炸开的瞬间，程知遥感觉自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
她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落地时膝盖狠狠磕在硬地上，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她立刻翻身趴下，手撑着地面喘气，左臂那块星形疤痕像是被人拿烙铁贴着烫，疼得她眼前发黑。
“嘶——”
她咬牙低头，看见防化服的手肘位置正冒出细小的白烟，布料边缘已经开始发黄卷曲。空气里飘着一股焦糊味，不是衣服烧了，是辐射粒子在啃这块布。
她抬手摸了摸胸前，吊坠还在，罗盘和义眼核心也塞得好好的。仓库还是打不开，但脑子里的物资清单清清楚楚：净水剂十瓶、磁核矿三块、反物质刀片一片、信号干扰器一个……
她没时间心疼系统掉线。
这地方不能久留。
她刚想站起来，脑内突然“滴”了一声。
“检……测到R-9……辐射值超标……请10分钟内……找到掩体！”
是仓仔。
声音断断续续，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但总算回来了点信号。
她咧了下嘴：“你还知道回来？刚才水幕崩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
“警告！宿主现在不是吐槽时间！”仓仔语气急了，“当前辐射剂量每秒上升1.3希沃特，你的皮肤细胞正在加速坏死，再不躲，明天就得开始掉指甲。”
“知道了知道了，别念经。”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环顾四周。
赤红色的沙丘连成一片，远处有几根歪斜的金属架子，像是倒塌的输电塔。风卷着灰红色的尘土打在脸上，每一口呼吸都像吸进了砂纸。她眯眼看了会儿，锁定前方三百米外一个半埋地下的混凝土结构——看起来像个塌了一半的通风井。
能挡辐射，也能藏人。
她拍了拍裤子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左腿猛地一软，差点跪下去。疤痕的痛感顺着神经往上爬，搞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艹，这破印记得真不是时候。”
她咬牙往前冲，脚步踉跄但没停。身后忽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低沉、粗暴，像是野兽在吼。
她回头一看。
三辆改装过的沙地车正从地平线上冲过来，轮胎碾过红沙，扬起长长的烟尘。车头焊着钢叉，其中一辆的叉尖上挂着半截焦黑的人类残肢，随着颠簸晃来晃去。
车顶架着电磁枪和火焰喷射器，有人影趴在上面，明显全副武装。
“追我的？”
“不排除敌意接触可能。”仓仔说，“建议改变路线，他们速度至少每小时八十公里，直线冲刺你撑不过两分钟。”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
她立刻拐了个弯，往左边一片灰蒙蒙的雾区冲去。那是辐射云聚集的地方，肉眼看着就像一层流动的脏棉絮。普通人不敢进，但机械设备进去也得歇菜。
果然，两辆车在边缘减速，只有中间那辆依旧全速突进。
“这帮人疯了吧？不怕烧了电路板？”
“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仓仔提醒，“而且你忘了？在这种地方，活人比机器更耐造。”
她没回话，拼了命往前跑。肺里像塞了团火，每一次呼吸都在拉扯喉咙。防化服肩部又冒起一缕白烟，她知道这玩意撑不了多久。
身后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她盯着前方的通风井入口，只剩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最后一口气提上来，她猛地扑进洞口，整个人滚进一堆碎石堆里。还没等她翻过身，外面已经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金属靴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
来了。
她靠在墙边，慢慢抬起手，把背包里的净水剂和防晒霜塞进夹层。这两样东西最值钱，丢了就真的没筹码了。
外面静了几秒。
然后，三个身影出现在洞口，逆着光站着。领头的是个光头男人，右臂是银灰色的机械臂，指节咔咔作响。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满是风霜的脸，眼神冷得像冰。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电磁枪对准她的头。
另外两人也举枪，一把指着她心脏，一把锁住她右手。动作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
她没动。
慢慢举起双手，掌心朝外，示意自己没武器。
然后她解开颈侧搭扣，把防毒面具摘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光头男人眉头一皱。
她看着他，声音平稳：“我知道3号避难所还活着。”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对方三个人的手指都动了一下，尤其是那个光头，机械臂的液压杆发出轻微的泄压声。
“你怎么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不光知道它活着，”她继续说，“我还知道你们上周派出去的侦察小队，在西区废塔底下发现了水源净化装置的残骸。”
光头男人眼神变了。
那地方是绝密情报，连内部都没几个人知道。
“你到底是谁？”
“我叫程知遥。”她直视着他，“我要找陈铁。”
男人冷笑一声：“陈铁是我。”
她愣了一下。
不是说陈铁是猎人团团长吗？怎么眼前这人就是？
她脑子飞快转着，母亲的记忆碎片闪过——R-9任务记录里提到过，陈铁的女儿被异形寄生后失踪，他从此带着队伍在荒原游荡，专门猎杀变异体。
她稳住情绪：“那你应该记得，你女儿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绿洲边缘的废弃气象站。她在墙上画了个太阳，用的是蓝色蜡笔。”
陈铁的机械臂猛地一震。
那是他女儿的习惯。她画画从来不用别的颜色。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
“我能。”她说，“而且我能帮你找到她留下的痕迹。”
仓仔在脑子里小声嘀咕：“宿主，你这话说得有点太真了啊……咱们其实啥都不知道吧？”
“闭嘴。”她在心里回了一句。
陈铁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忽然抬手，让手下把枪放低了一点。
“你说你能帮我找我女儿？”
“前提是你们先让我活过今天。”她指了指自己还在冒烟的防化服，“这衣服快烂了，我没防护，十分钟内就得躺下。”
陈铁没说话，转身对外面喊了一声：“拿一套c级防化服过来！快！”
旁边一个队员转身跑向车辆。
她松了口气，但没放松警惕。
这些人不会轻易信任何人。
她必须再加一把火。
“你们在找的不只是水源吧？”她说，“你们真正想找的，是‘母巢’的位置。”
陈铁猛地回头。
“你怎么知道母巢？”
“因为我也在找它。”她看着他，“而且我知道，它不在地下，而在空中。”
这句话一出，连旁边两个队员都变了脸色。
母巢是这片区域最大的威胁，但他们一直以为它藏在地底深处。
她没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信息差就是最好的武器。
几分钟后，队员拎来一套灰绿色的防化服扔在地上。
“换上。”陈铁说，“别耍花样。”
她点点头，慢慢弯腰捡起衣服。动作很慢，确保他们能看到她没有偷藏东西。
就在她刚拉开拉链的时候，左臂的疤痕突然剧烈抽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
她身体一僵。
紧接着，脑内的仓仔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能信号波动！来源——正上方！”
她猛地抬头。
通风井顶部的裂缝外，天空中的辐射云正在缓缓旋转，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
而漩涡中心，一道暗红色的光柱，正无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