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雷的嗡鸣已经到了极限，能量环发出刺耳的尖啸。程知遥的手指没有抖，她知道再不按下去，氧气撑不到下一秒。
她扣下了扳机。
爆炸不是声音，是直接撕裂空间的冲击波。整个隧道像被巨手揉皱的纸，光带扭曲断裂，岩壁瞬间汽化。她整个人被气浪掀飞，后背撞上崩塌的隧道顶，又反弹进失重中。
赵清雪的身体在爆炸中心消失，连残影都没留下。保温杯翻滚着飞出去，机械腿断成两截，漂在逐渐坍缩的裂缝边缘。触须化作灰烬，散成一缕黑烟。
她没时间确认对方是否彻底清除。磁力手套还在运作，最后那半秒，她用眼角余光锁定了发卡的位置——它被爆炸气流推着，正往右侧光带断裂处飘。
她伸手，指尖划过空气，手套吸附住发卡边缘。金属外壳传来震动，她一把攥紧。
“拿到了。”她在心里说。
就在这时，仓仔的屏幕闪了一下。
乱码滚动，接着跳出一行字：【警告！检测到非定向时空涟漪，未来碎片正在涌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四周突然浮现出无数画面。
一个废土上的机甲残骸，胸口裂开，里面爬出黑色触须；
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岛屿，表面布满发光纹路，正缓缓下沉；
一颗巨大的晶体悬浮在虚空，周围环绕着人形光点，像是被吞噬的灵魂；
她的手，沾满鲜血，正把一枚密钥插进某个装置，而装置上刻着观星庭的标志。
画面不断闪现，速度快得让人头晕。她眨一次眼，就是三个场景切换。她想移开视线，但那些影像像是直接投射进大脑。
“这是什么？”她问仓仔。
【未来可能发生的片段】系统回得很快，【高概率事件链投影，来源未知，无法溯源。】
“未来？还没发生的事？”
【是。但它们不该现在出现。时空结构被手雷引爆破坏，导致信息泄露。】
她盯着那些画面。其中一个重复了三次——她站在一片废墟里，手臂上的疤痕完全黑化，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而她面前站着姜明川，他举起机械义眼，对准她额头。
“这些会成真？”
【不确定。但你看到的每一个画面，都有超过68%的概率发生。】
她咬牙。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未来的碎片，但这次不一样。以前是模糊的预感，现在是清晰的画面，像视频快放。
更糟的是，她感觉不对劲。
左臂开始发烫。
不是伤口疼，是疤痕本身在发热。她低头看，防护服的袖子已经被撑开一道裂口，里面的皮肤正泛起黑光。那道疤像是活了，血管状的纹路在皮下蔓延，一跳一跳。
“仓仔！”
【检测到异形能量共鸣！你的身体正在与未来信息产生同步！】
“什么意思？”
【你看到了未来，但你的身体……正在变成那个未来的一部分。】
她猛地甩头。眼前画面突然扭曲，原本清晰的废土机甲变成了乱码，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她意识到是疤痕在干扰。
“切断连接！”她命令。
【做不到。你已经接收了信息流，现在是被动同步状态。唯一办法是强行压制肉体反应。】
她抬起右手，狠狠掐住左臂。指甲陷进皮肤，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画面暂停了半秒。
不够。
疤痕继续蔓延，热度越来越高。她感觉整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雾，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往外侵蚀。
“我不能晕。”她说，“我还得走。”
【警告！神经同步率已达43%！继续上升将导致意识覆盖！】
她闭眼，深呼吸。氧气提示还剩4分08秒。防护服破损率89%，右腿报警线一直闪红。她不能停在这里。
她睁开眼，死死盯着发卡。
“这东西能用吗？”
【可以。发卡携带汐月的权限数据，能激活浮岛核心节点。但你现在状态不稳定，强行使用可能导致系统反噬。】
“没得选了。”
她把发卡塞进仓库接口槽。意念一动，默念口令：“这破系统又要掉链子？”
仓库解锁成功。
她调出声波炮残骸、氮气罐、电磁线圈，准备组装简易推进器。手在抖，但动作没停。她知道只要停下来，那些画面就会重新涌进来。
刚拿起线圈，眼前又是一闪。
这次是她自己，站在母巢核心，手里拿着反物质手雷，脸上没有表情。她按下按钮，整个空间炸开，但她没死。她的身体分解成光点，又重组，变成和影噬一样的黑影。
“不。”她摇头，“我不是它。”
【同步率47%】仓仔提醒，【你的生理指标正在向画面中的你靠拢。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细胞活性异常。】
她一拳砸向自己的大腿。痛感让她清醒。
“我是程知遥。22岁，普通大学生，被迫打工救世界。我不认命，也不信什么注定。”
她继续组装。
推进器成型，她把它绑在背后。刚固定好，手臂突然剧痛。疤痕扩张到肩膀，皮肤表面浮现出类似符文的纹路。她低头看，发现那些纹路和刚才看到的母巢核心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它在复制。”她说，“它在把我变成钥匙。”
【建议立即脱离当前时空紊乱区。】仓仔说，【浮岛雏形正在形成，引力已经开始捕获你。】
她抬头。远处有个发光的球体，像是由破碎的光带聚合而成。那就是下一个节点。
她启动推进器。
氮气喷射，身体向前冲。失重环境下，她控制方向，避开漂浮的残骸。每动一下，手臂的痛感就越强。疤痕像是有意识，在对抗她的意志。
画面又来了。
这次是乌雅，雪原祭司，站在极光下对她说话。但她听不清内容。乌雅的脸扭曲，变成星轨的投影。星轨伸出手，指向她的手臂，说：“你早就不是人类了。”
“闭嘴！”她大喊。
推进器喷射中断。她稳住身体，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她集中精神。
她继续前进。
离浮岛越近，引力越强。周围的未来碎片开始减少，但手臂的侵蚀没有停止。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在试图接管她的神经系统。
“仓仔，如果我失去意识，你会怎么做？”
【我会锁死仓库，直到你恢复清醒。但如果你彻底被同化……】
【我会自毁。】
“好。”她说，“别让我变成怪物。”
她终于靠近浮岛边缘。表面是半透明的晶体结构，内部有数据流在流动。她伸手，把发卡按进一个凹槽。
咔。
一声轻响。
浮岛震动，内部光带亮起。一道光柱从顶端射出，直通上方虚空。
“激活成功。”仓仔说，【节点已开启，等待密钥嵌入。】
她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手臂猛地抽搐。
疤痕蔓延到脖颈，半边脸开始发黑。她抬起手，发现指尖已经变成半透明的黑影。她想说话，声音却变了调。
“不……不行……”
她用还能控制的右手，死死抓住左手腕。她不能让这只手碰到发卡。
“我还能动……我还能控制……”
她靠着浮岛表面，慢慢滑坐下去。氧气提示3分12秒。防护服右腿完全烧毁，露出内层冷却管。推进器停止工作。
她抬头看天。
光柱还在上升，像是在召唤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但至少，她没放手。
发卡还插在接口上。
任务没结束。
她还活着。
她的嘴唇动了动。
说出三个字：
“别……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