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罩还在撑着，云层外的红光消失了，但没人敢松口气。
程知遥靠在断裂的钢梁上，左手压着背包带子，右臂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她刚才那一阵猛操作，伤口又裂开了，疼得她眼前发黑。她没空管这些，眼睛死死盯着姜明川。
他的机械义眼还亮着蓝光，但胸口的位置开始震动。不是心跳那种，是金属零件卡住一样的抖动，咔哒咔哒，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你那边……是不是出问题了？”她问。
姜明川没说话，一只手按在胸口装甲缝里，指节泛白。他呼吸变重了，额角冒汗，脸色比刚才更差。
仓仔突然冒出来，肚子屏幕滚字：【警告！检测到高危生物融合体过载｜机械心脏温度超标｜冷却液泄漏中】
程知遥一愣：“什么生物融合体？”
【就是他。】仓仔打字飞快，【强行用破损义眼接入高阶协议，反向调取数据库，现在系统反噬，心脏要炸了。】
“能关掉吗？”
【不能。已经启动应急模式，除非外部干预。】
“怎么干预？”
【不知道。我不是医生。】
程知遥翻了个白眼，直接把它塞回意识里。
她挪过去，动作慢，每动一下手臂就抽一次。她咬牙爬到姜明川旁边，伸手去碰他胸口。
“别碰！”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你不让我碰，你是想在这儿当场去世是吧？”她说，“你现在这状态，再过三十秒就得进IcU，问题是这儿连个护士都没有。”
他喘了口气，没拦她。
她扒开那条裂缝，看到里面转子飞速旋转，表面泛着红光，像是烧到了极限。有透明液体从接缝处渗出来，带着一股焦味。
“冷却液漏了。”她说，“还能修吗？”
“修不了。”他闭着眼，“只能稳住频率，等它自己降下来。”
“怎么稳？”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冷笑，“你都不知道你还敢乱来？你是不是觉得命多的是？”
“我没得选。”他说，“主炮不会停，我们都会死。”
她盯着那颗转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这枚密钥不只是信物，它是能平息混乱频率的锚。”
是汐月说的。那时候她们在海底神殿，她把发卡递给自己的时候，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她低头看背包，珍珠密钥还插在核心模块上，发卡贴着它，蓝光没灭。
她伸手拔下发卡，又把密钥拿下来。
“我要试个东西。”她说。
“别乱来。”他睁眼，“你现在身体状态不适合做实验。”
“我现在不做，你五分钟后就得躺平。”她说，“信我一次，或者不信，反正你也没别的选择。”
她把密钥对准他胸口的缝隙，用力按了下去。
咔。
正好卡进转子外围的一个凹槽。
瞬间，密钥亮了。不是强光，是一种柔和的波动，一圈圈往外散。那波动碰到转子，转速竟然真的慢了一点。
“有效？”她抬头看仓仔。
【检测到未知能量介入｜频率开始同步｜建议持续输入稳定信号】
“怎么输？”
【用发卡。它和密钥同源，能形成共振。】
她立刻把发卡贴到密钥背面。
蓝光猛地增强，像电流一样窜进机械结构里。姜明川闷哼一声，身体绷紧，手抓着钢梁，指节发白。
“疼？”她问。
“还行。”他说，“继续。”
她没停手。发卡和密钥之间的光越来越稳，转子的红光一点点褪去，咔哒声也变小了。最后，整个机械心脏的震动都变得规律起来，像是被重新校准了节奏。
“成了？”她松了口气。
姜明川睁开眼，机械义眼的蓝光变得更深了。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装甲自动闭合，封住了裂缝。
“暂时稳住了。”他说，“能撑一段时间。”
“多久？”
“不知道。这种操作不在设计范围内。”
“那就当是赚的。”她说，“至少你现在还能说话。”
她正要收回密钥，忽然发现发卡上的光没灭，反而顺着她的手指往上传。
她想甩开，但来不及了。
一道全息影像直接在空中展开，是一张星图，标注着七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
“这是什么？”她问。
“母巢舰队。”姜明川看着星图，“三角阵列重组中，航向下一个时空节点。”
“哪个节点？”
“现实世界废弃天文台。”他说，“你的毕业论文地点。”
她皱眉：“他们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有人告诉他们的。”他说，“或者……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拾光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修复时间线。”他说，“它在筛选人。你在名单上，我也在。但我们都不知道规则。”
她没说话。脑子里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那颗会回来的。”
原来不是星星。
是坐标？
她摇头，把杂念甩开。
“现在怎么办？”她问，“他们往那儿去，我们也要去？”
“必须去。”他说，“母巢不会只派舰队。他们会派人登陆，提前布控。如果我们晚一步，整个节点会被污染。”
“可我们现在在哪都难说，怎么落地？”
“能量罩还能撑一会儿。”他说，“我可以黑进附近残骸里的通讯中继，定位最近的稳定落点。”
“你刚救了自己一命，现在又要开始肝代码？”
“不然呢？”他看着她，“你想在这儿等血流干？”
她啧了一声，从背包里掏出水壶喝了一口。
“行吧，你搞你的，我负责不让你猝死。”她说，“但你要再出问题，我不保证能第二次救你。”
“我知道。”他说，“第二次，我自己都不想活。”
她没回话，低头检查左臂的伤口。绷带湿透了，血还在渗。她撕下一段新的缠上去，动作利落。
姜明川已经开始操作。他闭上眼，机械义眼射出一串数据流，连接到空中某处。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点，像是在输入指令。
星图更新了。
一个绿色光点出现，标记在云层下方约两公里处。
“那里有个废弃观测站。”他说，“结构完整，有能源残留，可能是云巅废墟的前哨站。”
“能落吗？”
“可以。能量罩能带我们滑下去，只要别撞上气流带。”
“那就走。”她说，“早点落地早点清任务。”
她把密钥收进仓库，顺手把发卡别回头上。动作刚做完，忽然察觉不对。
发卡又热了。
不是之前那种温热，是烫手的那种。
她抬手去摸，发现蓝光在发卡边缘闪烁，频率很怪，不像之前的平稳。
“仓仔。”她喊。
系统冒出来，屏幕刷新：【警告！检测到异常信号注入｜来源不明｜正在尝试解析】
“解析什么？”
【像是……一段记忆碎片。】
“谁的记忆？”
【无法识别。加密层级太高。】
她皱眉，看向姜明川。
他也察觉了，睁开眼，义眼蓝光一闪。
“你发卡怎么了？”
“不知道。”她说，“突然发热，系统说有东西要进来。”
“别让它进。”他说，“现在任何外部数据都可能是陷阱。”
她点头，正要摘下发卡，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很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遥遥……”
她手一顿。
那是父亲的声音。
不可能。
他十年前就死了。
可那个音调，那个叫法，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姜明川问。
她没回答。
发卡的光越来越强，蓝光开始扭曲，变成一种不规则的波纹。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像是有针在扎。
“程知遥！”姜明川提高声音，“清醒点！别被干扰！”
她猛地晃头，一把扯下发卡扔出去。
发卡在空中划了个弧，蓝光闪了一下，然后熄灭。
她喘着气，手还在抖。
“没事了。”她说，“过去了。”
姜明川盯着她看了几秒，没说话。
星图还在，绿色光点稳定。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她背起背包，站起身，“走吧。”
能量罩开始缓缓下降，带着他们穿过云层。风从侧面吹来，带着铁锈和烧焦的味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母巢的方向。
黑暗山峰静止着，像是在等待。
姜明川站在她旁边，机械义眼映着微光。
“你觉得……”她忽然开口，“我们到底是谁的棋子？”
他沉默了几秒。
“等你找到答案的时候。”他说，“可能已经不在棋盘上了。”
她笑了下，没再问。
能量罩继续下沉，云层越来越厚。
她的手指无意识摸了摸发卡的位置。
那里已经没有温度了。
但她知道。
有些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