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川的右臂还在抖，那条被发带勒住的蓝光像是活的一样，顺着金属关节往肩膀爬。程知遥盯着他，手指没松开发卡。
控制台角落那个投影仪还在闪红灯，频率比刚才快了点。
“它不是坏的。”她低声说，“是在等信号。”
“什么信号？”姜明川嗓音有点哑。
“能打开数据库的钥匙。”她看了眼仓库槽口里的珍珠密钥，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发卡，“汐月的东西都挺邪门，一个能共鸣，一个能解码，合着我捡了个二手百宝箱？”
仓仔从她脑后飘出来，像素小熊左耳的能量水晶变成红色：【警告！检测到高阶加密协议｜强行破解将触发孢子释放程序】
“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程知遥翻白眼，“我还没动手呢。”
【但你心里已经在骂人了，口令准备好了八成】仓仔回怼，【系统防沉迷机制启动中——请说出指定吐槽语句才能激活辅助模块】
程知遥咬牙：“你说你一个破系统非得让我骂你才干活，是不是有病？”
【指令确认，吐槽值达标】仓仔肚子上的屏幕弹出绿色进度条，【预囤预警模块已接入，开始扫描可用接口】
她把手里的发卡插进控制台侧面的深层端口。金属接触的一瞬间，屏幕亮了。
不是普通的开机画面，而是一串滚动的红色字符：
【生物神经波识别失败｜权限不足｜启动备用验证模式】
“备用模式？”她皱眉，“这玩意儿还能刷脸？”
“不用脸。”姜明川靠在控制台边，抬起左手按在另一个识别区上，“用脑子。”
他的机械义眼突然爆出一串蓝光，瞳孔收缩，整个人晃了一下。
“你干啥？”程知遥一把扶住他胳膊。
“我在……上传一段记忆。”他声音发紧，“观星庭的老把戏，把研究员的记忆切成碎片当密码用。我来过这儿，至少……他们的数据里有这段记录。”
屏幕闪了一下，跳出新的提示：
【神经波匹配度67%｜二次验证需求：情感共鸣载体】
“情感共鸣？”程知遥冷笑，“你们这系统是谈恋爱软件吗？还得配对成功才能进？”
她回头看向仓库，意念一动，把珍珠密钥取了出来。
密钥刚靠近接口，整个主控室突然震动了一下。
天花板掉下几块锈铁皮，地面裂缝里渗出淡淡的蓝色雾气。
【警告！检测到影噬孢子活性增强｜隔离力场负荷已达83%】仓仔尖叫。
“闭嘴！”程知遥直接把密钥按进槽口，“再报一次我就把你塞进微波炉转三圈！”
嗡——
一道全息影像从控制台中央升起。
画面里是一座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大平台，表面布满裂痕，周围环绕着扭曲的空间带。标注文字缓缓浮现：
【母巢原型体·拾光计划beta区】
【试验目的：测试高维折叠对精神体稳定性的影响】
【试验对象：首批自愿穿越者（编号001-047）】
程知遥愣住了。
“母巢……是人造的？”
“不是现在这个怪物。”姜明川盯着画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最初的版本。他们拿第一批穿越者做实验，看人的意识能不能承受时空跳跃。失败了就丢在这儿，任它腐烂、变异。”
画面切换。
一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站在平台中央，围着一个发光的球体。有人在记录数据，有人在调试设备。
镜头拉近。
其中一个研究员转过头。
程知遥猛地吸气。
那是姜明川的脸。
但更年轻，左眼还是完整的。
“这不是我。”他摇头，“我没经历过这些。我的记忆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之前全是空白。可他们……把我没活过的日子，种进了我的脑子。”
他抬手摸机械义眼，指尖发抖。
“所以每次我用义眼看东西，其实都在读一段假记忆？他们在拿我的眼睛当播放器？”
程知遥没说话，手指快速滑动屏幕，调出底层数据流。
“等等。”她突然停住，“这里有个标记。”
红色代码段跳出来：
【时空锚点断裂记录｜总计47次｜人为引爆确认率98.3%】
她点开第一条记录。
时间戳显示为十年前。
地点：北极冰盖下方三公里。
方式：定向能量脉冲引爆地核共振层。
“这是……制造裂缝？”她声音发冷，“他们自己炸开的？”
继续翻。
第二条：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深水核聚变装置过载。
第三条：撒哈拉沙漠地下城，磁暴武器测试失控。
每一条后面都跟着一句总结：
【结果：成功开启临时通道｜验证跨维度传输可行性｜代价：局部生态崩溃】
“不是意外。”程知遥抬头看姜明川，“从来都不是。什么异形入侵，什么时空崩塌，全是遮羞布。他们是故意的，一次又一次，拿全世界当试验场。”
姜明川没回应。
他盯着全息影像里那个年轻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程知遥拔下发卡，重新插入另一个端口，默念口令：“老子今天非得把你们老底掀穿！”
【吐槽值达标，启动深度解析模式】仓仔弹出新界面，【发现隐藏日志包｜需双源验证解锁】
“又要双人？”她瞪眼。
“我来。”姜明川突然伸手，把机械义眼摘了下来。
金属外壳带着血迹，接口处还有蓝色菌丝在蠕动。
他把义眼按在验证区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掌心也压了上去。
“一起。”他说。
屏幕闪了三下。
【验证通过】
日志包展开。
第一段视频。
星轨站在权杖前，声音平静：“第十七次试验结束。结论：人类精神体无法长期稳定存在于折叠空间。建议终止计划。”
停顿三秒。
“但配偶复活协议不可中断。继续制造裂缝，扩大样本采集范围。”
程知遥的手指僵住了。
“他在利用我们？”她声音发颤，“拿所有穿越者当小白鼠，就为了复活他老婆？”
视频继续播放。
另一段画面出现。
老陀螺坐在一堆废铁中间，对着镜头笑：“我知道你们在录。听着，别信‘自然灾变’那一套。有些裂缝，是我亲手埋的雷。”
他举起一只机械鹦鹉，鸟眼里闪着红光。
“告诉后来的人，别替他们背锅。”
程知遥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
“所以黑市商人知道真相？连那种老头都比我们明白？”
她转身砸向控制台：“那我们算什么？跑腿的？清道夫？还是给他们凑数据的计数器？”
“冷静点。”姜明川抓住她肩膀，“你现在砸了机器，也没法改变过去。”
“但我能改接下来的事！”她甩开他，“我不干了。什么任务，什么修复节点，全是骗人的。他们根本不想修，就想让裂缝越多越好！”
仓仔突然弹出红色警报：【警告！检测到外部信号入侵｜来源：观星庭中枢】
“他们发现我们了？”她问。
【不，是反向追踪】仓仔快速滚动文字，【有人从内部打开了数据通道，引导我们看到这些】
“谁？”
【权限等级S级，身份加密】
姜明川忽然咳嗽起来，身体一歪，靠在墙上。
“怎么了？”她回头。
“没事。”他抹了把嘴角，“就是……脑子里像有刀在刮。”
他抬起手，指着全息影像角落的一个模糊人影。
“那个人……我没见过。但他站的位置，是我习惯站的地方。”
程知遥顺着看去。
那人穿着普通研究员制服，戴着帽子，脸被阴影挡住。
但他右手的小指，少了一截。
和姜明川一样。
“你的记忆被改过。”她说，“但他们可能漏了细节。这个人……会不会才是真正的你？”
姜明川没回答。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呼吸越来越重。
程知遥关掉大部分画面，只留下那条红色结论：
【所有时空裂缝均为人为制造】
她截图，存入仓库最高加密层。
“我要把这个带出去。”她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
“你知道后果。”姜明川低声说，“观星庭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那又怎样？”她冷笑，“我现在做的每件事，哪件不是玩命？”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
“你要是还想着回去交差，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你。”
姜明川看着她，机械义眼的蓝光一闪一闪。
“我走不了。”他说，“我的记忆是假的，我的任务是假的，连我为什么活着……可能都是假的。”
他停顿一下，声音很轻。
“但我记得你第一次骂我的样子。记得你在浮岛崩塌时抓着我的手。那些……应该是真的吧？”
程知遥没说话。
她只是伸手，把发卡重新别回他衣服口袋里。
“别弄丢了。”她说，“下次还得用。”
主控室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数据流还在滚动。
隔离力场的指示灯开始闪烁黄色。
六小时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