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冲进红光之海的瞬间，程知遥右手猛地一抖。
不是因为恐惧，是母巢的能量场太强，操纵杆在她手里发麻。她左手死死按住武器键，眼睛盯着前方那团越来越清晰的巨影——圆顶结构，表面脉络像血管一样跳动，每一下搏动都让周围的卵群同步闪烁。
她没减速。
反而把油门推到底。
舱体震动得厉害，仪表盘上的数值乱跳。仓仔突然冒出来，像素小熊漂浮在她视线右上角，左耳水晶由紫变灰，屏幕闪着白字：【警告！检测到高能干扰｜操作权限即将被系统强制锁定】
“又要锁我？”程知遥冷笑，“你这系统现在才想起来管我？”
她一边说，一边用意念调出仓库界面。七颗珍珠密钥已经排好，悬浮在虚空中，像七个发光的小点。这是她一路攒下来的：汐月给的、浮岛祭坛挖的、云巅残片里捡的……每一颗都沾过命。
她开始按下密钥。
第一颗嵌入空气时，背后“撕啦”一声，一道银蓝色的裂缝裂开，像是天空被划破了口子。
第二颗下去，裂缝又多了一条。
第三、第四、第五——
她的动作很快，手指几乎带出残影。每按一颗，身体就震一下，像是有电流从骨头里穿过。但她没停。
第六颗嵌完，身后已经形成一个环形的光圈，十几道时空裂缝围着逃生舱缓缓旋转，像星环套在舱体外。
第七颗还没按。
她顿了一下，看向机械义眼。
它躺在控制台边上，金属外壳还在发热。刚才那一路上，它一直安静，连个提示都没弹。现在却突然震动起来，自动投射出一行数据流：
【母巢核心防御周期：17秒一次盲区】
她记住了这个数字。
然后把最后一颗密钥按了进去。
“咔。”
声音不大，但她听见了。
背后的裂缝猛地扩张，银蓝光芒暴涨，整个空间都被照亮。母巢本体的轮廓在强光中微微扭曲，那些漂浮的卵群集体一顿，红光频率乱了一瞬。
就是现在。
她伸手去摸反物质手雷的触发键。
可就在她指尖碰到按钮的刹那，所有仪表盘同时黑屏。
【权限锁定中｜S级禁忌协议启动｜宿主操作中断】
系统弹窗直接盖满了视野。
她骂了一句：“谁给你的胆子？”
“不是我。”仓仔的声音变了，不像平时那么吵，反而有点哑，“是规则。你启动节点修复，我就得走。这是绑定时就定好的。”
程知遥转头看它。
像素小熊漂浮在那里，外形已经开始模糊，边缘出现数据雪花纹，像是信号不好时的电视画面。它的左耳水晶彻底变灰了，腹部屏幕断断续续闪着字：
【节点修复将触发系统永久沉睡】
她笑了下：“所以你现在装深沉？刚才一路上叽叽喳喳，现在倒学会沉默了。”
“我不想走。”仓仔说，“但我必须走。违者静音三天？那是骗新手的。真实惩罚是——数据生命体消散，不可逆。”
“哦。”她点头，“那你早该知道这一天。”
“你也早该知道。”
“对啊。”她把手从触发键上移开，反而摘下眼镜，随手一扔，“从我在海底王国第一次听见汐月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事不会白白结束。”
她扯下发带，头发散下来，遮住半边脸。
“你说你是个系统，可你比我认识的谁都像个人。天天吐槽我，嫌我话多，其实你自己更啰嗦。我冷了提醒加衣，饿了提醒吃压缩饼干，连我睡觉打呼都要弹窗抗议。”
仓仔没说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看着它，“每次我情绪波动，你就实体化乱飞，那是你在怕。你根本不是防沉迷，你是怕我出事。”
屏幕闪了闪。
【……宿主，别说了】
“我不说？”她笑，“我不说你怎么听得见？你不是最怕没人理你吗？现在倒让我闭嘴？”
【警告！检测到神经电频异常｜母巢远程感应强度提升至临界值】
新提示弹出来，但字体很淡，像是快撑不住了。
她没看。
只盯着仓仔：“你说系统不说出去不然崩，可我现在偏要说——谢谢你。谢谢你一路跟着我，谢谢你吵，谢谢你烦，谢谢你没在我最想放弃的时候消失。”
仓仔的身体晃了一下。
【吐槽协议……即将离线】
“那就离线吧。”她说，“反正我也习惯了。你说的我都记着，不用再提醒了。”
她重新戴上眼镜，这次没有擦，镜片上还带着指纹和雾气。
她双手放回操纵杆和武器键。
姿势和之前一样。
但整个人不一样了。
不再需要谁在耳边叨叨，不再等谁给指令。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代价是什么。
母巢的能量指数跳到了98%。
机械义眼再次震动，投射出新的数据：【防御盲区倒计时：15秒】
她看了眼时间。
十五秒后，核心会有短暂的防护真空。
足够她冲进去，也足够她引爆。
她抬起左手，打开仓库界面。反物质手雷图标闪烁，显示已激活待命。她点了下，改为手动触发模式。
“最后一次任务。”她说，“不接也得接。”
【最终定位完成｜目标锁定不可逆】
机械义眼弹出最后一行字，随后自动熄灭，金属外壳冷却下来。
她把它塞回口袋。
外面，母巢本体静静悬浮，脉络跳动如心跳。上千颗异形卵围绕着它缓慢旋转，红光连成一片波浪，像是某种回应。
身后的时空裂缝仍在展开，银蓝光芒照在她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藏在阴影里。
她没动。
双手稳稳放在控制位上，呼吸平稳，眼神专注。
倒计时在她心里走。
十四、十三、十二……
她开始默数。
舱内安静。只有仪器微弱的滴答声。
仓仔漂浮在她视野角落，已经变得近乎透明，只剩一点轮廓还在闪。
【……信你】
它最后弹出两个字，屏幕彻底黑了。
她听见了。
嘴角动了一下。
十、九、八……
她身体前倾，手指悬停在触发键上方。
七、六、五……
母巢的脉动节奏变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四、三……
卵群的红光突然加快，连成一片刺目的光浪。
二……
她按下准备键。
反物质手雷进入最终激活阶段，倒计时启动。
一。
她松开操纵杆，双手同时压下。
逃生舱猛然加速，直冲母巢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