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见她一直盯着，脸都几欲要埋到一旁的书页里去了，放下手中的笔，端坐好看着她，“师父可是要在这里指导阿容一番？
圭玉的耳朵颤了颤，很是心虚地暼开眼，但又实在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丢了作为师父的颜面，干脆含糊地点了点头，说道：“拿给我瞧瞧吧。”
从容遇手中接过他撰写好的东西，她顶着他的目光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面前的字看着倒是眼熟，但真要她分辨起来的时候，却又莫名混作一团，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哪个……
当真是比她养的那些泛滥的兔子还要难认……
圭玉也不是完全未学过这些，隐约间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这些年来，除了修仙便是听故事。
再加上她顶多与一些精怪小鬼们打交道，在她那里，隔壁那个艳情女鬼就算是顶顶有文化的了。
最起码看话本子是毫不费力的，偶尔还能说出些有文化的话，让那边的鬼可是佩服得很。
至于圭玉自己嘛……就算从前认过一些，但过了这么些年了，也忘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她自认就算当初是学了的，估摸着也是不明不白的，哪里有真的听进去了……
容遇见她看得久，面色也不太好，抿了抿唇问她，“师父觉得如何？”
圭玉点了点头，不自然地从桌上跳下，却不料爪子蹭到些墨渍，一连在那几张纸上踩下许多个印记。
容遇见她跳下，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接住她，却被她轻身躲过。
“写得挺好的。”
圭玉走得很快，不待他再说些什么，身影便已消失了。
容遇起身，走到一边推开窗，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他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儿，未见她回来，正准备回去时，却见到薛月端着什么站在门口，见到他和善地笑了笑。
“小遇啊，你这回来几天，舅母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正巧今日闲下来外出去做了几身衣裳，你先拿着。”
容遇笑了笑，乖巧地喊了声“舅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面不改色地听着她那些喋喋不休的试探的话。
“小遇平日里都做什么呢？在家可会无聊？”薛月探过头见桌面上摆着的那些书，哎呀一声，看着他的神情更加慈爱，“从前明意，那些书……”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强行掐断，或许是看着这屋内空荡荡的，再提及那些旧书反倒显得刻意。
容遇察觉到她的突然变脸，他摇了摇头，像是被人戳中有关“母亲”的事，面容上浮上几分恰好的伤感，“是我应当说，多谢舅母暂且收留我。”
“哪里的话，小遇果然是……来的人，果然是看着与我们不同些……”她观察着面前少年的神色，又寒暄了几句。
临走前，她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犹豫着说道：“谢府……那边可有消息？可有说何时来接你？”
容遇的神色黯了黯，摇了摇头，“与我一同来的的那些人都已死在了山匪的手中，我还未来得及去与父亲那边联系。”
“这样啊……”薛月扯出一个不尬不尬的笑，“你舅父会帮你去联系的，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这里，莫要想太多，在这里总是安全的……”
容遇看着她几乎不带掩饰的虚假的笑，随即垂下眸叹了口气，乖顺地点了点头，“麻烦舅母了。”
薛月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这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与他说缺了什么定要与她说便匆匆离去了。
容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视线回落在桌上纸页上晕开的墨渍上。
圭玉还没有回来。
﹉﹉
圭玉背着小包裹回来时，已是日落西山。
少年站在窗前，暮色打在他的脸侧，平白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消去了不少清冷气。
她远远看着他，本想绕过他的视野吓他一跳，却不想刚走两步就被他的视线牢牢锁住。
“师父回来了么？”
圭玉身上背着的小包裹几乎有一整个她这么大，这下被他抓了个正着，她很是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随即硬着头皮走到他的面前，卸下包裹丢到他的面前。
“去哪里玩了？”他认真地看着她，接过她丢过来的东西，轻声问她。
被他这样一问，明明自己才是师父，圭玉却莫名有种玩物丧志被人抓住的感觉。
她努力按下奇怪的想法，示意他拆开看看，骄傲地抬眼看他，“自然是去干大事了。”
她的表情鲜活得很，即使是这样的狐狸样子，容遇似乎也能看出她高高翘起的嘴角。
拆开面前的东西，他略略扫了一眼，都是些吃的玩的，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圭玉见他神色平平，实在是缺少了些惊喜的意味，有些意外，“你不喜欢这些？我瞧着街上的孩子们都喜欢的。”
她出去晃荡了一圈，因着这身皮相，一时之间又变不回人。
若是再去忽悠些精怪，恐怕会被看出破绽，到时候打不过还被撵，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她只好做些老本行，出卖些皮相。
那些穿的与林锦书相仿的年轻姑娘们，果然是与她一样，最好她这一口的。
她只需略施小计，便心甘情愿地愿意带她回家养着她。
思及此，她还忍不住感叹了一番，林锦书曾说她最擅长做这吃“软饭”的事，这下看来，还真没错。
当然，她可不能随意就跟着她们走了，毕竟家里还有个孩子要养着呢。
话本子里的那些个什么“卖艺不卖身”，说得便是这番道理吧！
“喜欢的。”容遇收好东西，抱着她回去，见她神色缓和了不少，又接着说道，“是不是与我在这里太无聊了？是我不好，还连累师父出门都得想着我……”
圭玉抬起眼，看着他黯淡的神色，实在不知他怎会从这里想到那里，这孩子的想法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但她也的确是觉得一直在这里太过无趣没错……
只是她这样想，却也知道这种伤人的话是不能直接说的，于是正了正神色，认真地拍了拍他，“你怎会这么想？与你在一起我自然是觉得高兴的。”
“是么……”容遇笑了笑，他听出她这话说得勉强却并不戳穿，“师父对阿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