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五百阶,道轨天梯的景象再度变幻。
不再是单纯的道轨法则碎片与威压,阶梯之上,开始浮现出种种虚实交织的幻象。这些幻象并非简单的迷惑心智,而是直指修士内心深处的执念、恐惧、欲望与道心破绽。耳边也开始响起靡靡道音,或诱惑、或恐吓、或质疑,拷问着每一个攀登者的向道之心。
道心问难!
这是比单纯的法则威压和能量冲击更为凶险的关卡。一旦心神失守,轻则前功尽弃,被弹出天梯,重则道心受损,修为倒退,甚至留下难以磨灭的心魔。
第一梯队的天才们,纷纷展现出各自稳固道心与应对之法。
“星陨”孤北辰面对重重幻象与道音,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他仿佛行走在另一片时空,那些能令寻常修士癫狂的幻象,在靠近他周身那层星辰微光时,便如同冰雪消融,无法侵入其心神分毫。他的道心,早已坚如磐石,澄如明镜,外魔难侵。
蛮象部石昊则是发出一声震撼灵魂的咆哮!“蛮象镇狱道轨”不仅镇守肉身,更镇守神魂!一股洪荒不屈的意志冲天而起,将那些试图侵蚀他心神的幻象与道音强行震散!他的道心,便是一往无前,以力破巧,信奉绝对的力量可以粉碎一切虚妄!
风雷崖凌锋剑心通明,人剑合一!风雷不仅是力量,更是他斩破虚妄的利刃!任何幻象道音袭来,都被他心中那口无形剑意斩得粉碎!他的道心,纯粹而锐利,唯信手中之剑。
天机阁玄衍面带微笑,玉扇轻点虚空。“天机道轨”运转,推演吉凶,明辨真假。在他眼中,那些幻象不过是能量与信息的不规则组合,道音也只是特定的精神波动,一切皆有迹可循,自然难以撼动他通透玲珑的道心。
星辉商会月瑶周身星辉流转,化作一片宁静祥和的内心星空。任他外界幻象纷呈,道音靡靡,我自星河璀璨,心若冰清。她的道心,与星辰同辉,浩瀚而稳定。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从容。
一些心智不够坚定,或者心存侥幸的修士,在此关纷纷折戟沉沙。
有人看到堆积如山的星元石与珍稀法宝,贪念大起,扑将过去,却坠入无尽深渊,化作白光。
有人看到昔日仇敌狰狞杀来,怒火攻心,不顾一切地催动神通反击,却打在空处,力竭而亡(淘汰)。
有人听到道音质疑其修行之路,信念动摇,周身气息顿时紊乱,被威压碾碎。
更有人陷入温柔乡幻境,与心中挚爱缠绵,沉溺其中,难以自拔,最终在虚幻的满足中被天梯法则无情驱逐。
一时间,天梯之上白光频闪,淘汰者数量急剧增加。
张问与云澈,也踏入了这片道心问难的区域。
云澈眼前瞬间幻象丛生。他看到了父亲云峰伤势恶化,奄奄一息;看到了母亲云婉以泪洗面;看到了巡天城弟子嚣张跋扈地欺压聚落同胞……愤怒、悲伤、无助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攀登的脚步变得踉跄。
“紧守心神,所见皆虚,所闻皆妄。”张问平静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云澈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混沌特有的、平息万物的力量。
云澈浑身一颤,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连忙运转基础的水系道轨法诀,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神,艰难地跟在张问身后。
而张问自己,所经历的幻象与道音,远比云澈乃至其他任何人所经历的,都要宏大、都要诡异、都要……直指本源!
他看到了刑天大陆!看到了苍云宗的尸处理房,看到了外门大比,看到了幽风长老诡异的笑容,看到了剑仙真人弹指遮天!看到了坠龙渊的厮杀,看到了虚空百年的孤寂!
这些是他真实的记忆,此刻却被扭曲、放大,掺杂着各种负面情绪袭来。
同时,他体内那沉寂的“万骸”意识,似乎也被这天梯的道心问难所引动,散发出丝丝缕缕充满诱惑与毁灭的低语:
“放弃吧……挣扎有何意义?融入寂灭,才是永恒……”
“释放我……让我吞噬这一切……你将获得无上力量……”
“你的道?可笑!万法归流?最终不过是归于我的虚无……”
更有宏大而冰冷的天梯道音,直接拷问他的根本:
“异域之魂,何以窃取此界道轨?”
“混沌非正,吞噬是魔,汝之道,可能见光?”
“执着归途,便是牵绊,何以超脱?”
面对这内外交攻、直指道心本源的重重磨难,张问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他眉头微蹙,并非因为无法承受,而是因为这些幻象与道音,确实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对刑天大陆的复杂情感,对归途的执着,对体内魔影的忌惮,以及对自身“万法归流”之道能否真正走通的……一丝潜藏极深的不确定性。
混沌魔龙婴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回应这些拷问。
但仅仅停滞了三息。
张问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他不再去分辨何为真,何为假,不再去纠结对与错,正与邪。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凝聚成形!
“我所见,即我道!”
“我所行,即我路!”
“万法皆虚,唯我唯真!”
“混沌包容万物,亦可衍化万物!吞噬是过程,非是终结!我的归途,由我自身定义,何须超脱?我所在处,便是超脱!”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绚烂夺目的神通光华。只有一股内敛到极致,却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镇压心猿意马的强大意志,自他神魂深处升腾而起!
那纷繁的幻象,在这股意志面前,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纷纷破碎!
那惑人的道音,在这股意志面前,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悄无声息!
就连体内“万骸”意识的低语,也仿佛被这股坚定的意志暂时压制,重新沉寂下去!
他的道心,经历此番拷问,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金,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不可摧!对自身“万法归流”之道,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和更强大的信念!
他再次抬步,向上攀登。速度,竟比之前快了一分!周身那看似低微的融轨境气息,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厚重与韵味。
一直分神关注着后方,尤其是这个给他一丝奇异感觉的“丙下”散修的玄衍,眼中首次掠过一抹真正的惊讶。他清晰地“看”到,在那散修停滞的三息间,其周身道轨气机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蜕变”般的变化。
“有趣……此人,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玄衍手中的玉扇轻轻敲击掌心,眼中推演之光一闪而逝。
张问并未理会他人的目光。突破道心问难关卡后,他感觉自身与这条道轨天梯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些。那些流淌的符文,蕴含的法则,在他感知中变得更加清晰。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威压和吞噬碎片,而是开始主动引导、契合。
他模仿着孤北辰的“融入”,脚步踏出,隐隐与台阶符文的流转韵律相合,受到的阻力悄然减小。
他借鉴着玄衍的“梳理”,神识微动,将前方混乱的道轨碎片悄然拨开,开辟出更顺畅的路径。
他甚至尝试着将刚刚吞噬理解的一些低阶道轨特性,如“风轨”的轻灵,“土轨”的沉稳,融入自身的步伐之中,虽只是皮毛,却也让他的攀登效率提升了不少。
他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够接触到的“道轨”知识,并以其强大的混沌本质为根基,以“万法归流”的理念为框架,飞速地消化、融合、创新!
当他踏过六百阶时,他的排名,已从最初垫底的位置,悄然攀升至了中游!虽然依旧不起眼,但那种稳定而持续的前进势头,开始引起少数有心人的注意。
而前方的竞争,也进入了白热化。
第一梯队的几人,已经逼近了七百阶大关!那里的威压与道轨法则的复杂度,已然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即便是孤北辰,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需要认真应对。
天梯争锋,远未结束。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潜龙于渊,已初露峥嵘之角,只待风云际会,便可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