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马哲追着仇杨天来到秘谷之前发生的事。
头发蓬乱,房间一片狼藉,一只手臂缠着绷带,发出怪叫的人正是南宫的雷龙,南宫天俊。
“操……操你妈!”
每当南宫天俊大叫着发狂时,就会有一个东西被毁坏,身旁的侍从们身体也跟着颤抖。
南宫天俊一清醒过来,就被无法抑制的愤怒所笼罩。
“狗娘养的……他肯定是用了邪术。”
不然就说不通。
那家伙叫什么来着,是叫仇千叶还是仇折叶。
唐兵传会只有直系血亲才能参加。
如果情况不允许,不来就不来,绝不会派旁系过来。
这是世家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说是仇家,就是虎侠和剑凤的世家。
听说虎侠的子嗣中有一个男孩,那一定是他。
咯吱。
南宫天俊咬紧了牙关。
‘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一开始只是看不顺眼而已。
好几天都和姐姐同行也让他很不爽。
他只是看不惯那个不知不觉间吸引了姐姐注意力的家伙。
明明是优秀的武人虎侠,或是虽然不顺眼但被选为最优秀后起之秀的剑凤的血脉。
武功平平,内功也弱得他能完全察觉。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不爽那家伙脸上那种莫名其妙的倦怠表情,以及不自觉地俯视别人的眼神。
所以他只是想稍微教训一下。
意思是让对方认清自己的身份。
大意?那种家伙有必要认真对待吗?
是的,所以他大意了。
但仅仅如此,并不是他输的理由。
这样的自己竟然会落到这般田地,简直无法忍受。
南宫天俊确信了。
“是邪术……”
什么邪术?怎么做的?那不重要。
如果不是,就让他变成是。
南宫天俊对依然隐隐作痛的胯下燃起了更旺的怒火。
“马哲。”
“是,少爷。”
马哲听到南宫天俊的呼唤,立刻收敛了心神。
如果他这样称呼自己,那只有一个原因。
这已经是做过数百次的命令了,这次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南宫天俊问道。
“有什么办法。”
简短的问话。然而却包含了很多东西。
对此,马哲没能轻易回答。
因为情况并不乐观。
仇家护卫们的武艺比想象中要出色。
其中一个不知名的青年,显得尤为出色。
他大概是直属护卫吧。
水平和他的主人雷龙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他这么强的武者,名字却还没传开,真是令人费解。
当然,在这方面,仇家总是特别神秘。
和处于绝顶境界的自己相比,如果打一百次,自己大概会输二十次。
在这种情况下,突破重围,把仇家公子带回来或处理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马哲。”
南宫天俊催促马哲回答。
他的主人总是扮演着成熟、温柔、和蔼可亲的角色。
但在马哲看来,南宫天俊更像一个孩子,如果事情不如他所愿,他就会不高兴。
就像现在这样。
嘶嘶嘶
一股奇特的压力勒紧了马哲的心脏。
这是因为进入南宫家后所受的禁制。
可以轻易获得武功和灵药,在南宫的名义下生活,但代价是要效忠于血亲。
即使比其他人更容易达到绝顶武者的境界,却仍然自愿担任血亲的护卫,也是这个原因。
随着压力越来越紧,马哲咽了口唾沫,才勉强吐出答案。
“……我会去找的。”
随着他那颤抖的回答,那股紧绷的压力也随之消失了。
南宫天俊听到马哲的回答,咧嘴一笑。
然后拍了拍马哲的肩膀。
“我一直相信马哲,这次你也会带来好消息的。”
“……是。”
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已经回答了,但真的能做到吗?
那种不安感仿佛是多余的,机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因为暗中监视的目标在凌晨时分独自离开了唐门。
在成为护卫之前,马哲擅长暗器技术,所以对暗行很有自信。
顶多也就是处理一个少年,能费多大力气呢。
‘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独自溜出来呢?’
在马哲看来,这是最大的疑问。
难道是陷阱?
如果是那样,又是为了什么而设的陷阱呢。
感知到的气息只有仇家的一个男孩。
那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在这么早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跑着呢?
到底要去哪里呢?
马哲决定再观察一下。
因为随时都可以执行被赋予的任务,所以他想解开自己的疑问。
就这样,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又跑又走,最终抵达的地方是离唐门不远的金阿山半山腰。
‘到这里了吗?’
本以为是来找什么东西,费了这么大力气爬上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到这里……’
现在正是绑架他的绝佳时机。
因为他的主人会更希望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趁着他独自一人,现在就……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要动手的马哲,被少年的一声惊呼吓得停了下来。
少年旁边不知何时站着另一个少女。
‘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一路上他都在确认。
少年身边根本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还有别人在跟踪吗?如果是那样,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更何况是那样一个普通的少女。
‘……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吗?’
这是可以轻易解决的情况,既然能击败自己的主人,那武功必然是出类拔萃的。
就算那样,仇公子连内功都不到一流。
再加上一个看似侍从的少女跟着。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马哲也不敢贸然行动。
奇特。
全身的感官仿佛都在阻止他行动。
两人下山走进一家餐馆。
边吃饭边偷听两人聊天。
仇公子似乎在寻找一棵白色的枫树。
盛夏时节的枫树,而且还是白色的……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就在这时,少女吃着饭突然回头。
马哲被那视线惊得身体一颤。
是错觉吗?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少女的双眼确实在看着自己。
‘是错觉。’
和仇公子一样,他看穿了少女的身体,但少女只是个没有内功的普通人。
只是偶然与偶然的重叠。
他将那阵阵作响的感官抛诸脑后,如此想道。
期间,少女说她看到了仇公子要找的树。
仇公子听了这话问道。
“你记得那地方在哪吗?”
他似乎找到了什么。
之后马哲所看到的景象,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深夜登山,最终找到的白色枫树,通往地下的阶梯。
墙壁上挂着的无数夜明珠。
不知来历的碑文。
里面有一条巨大的蛇形魔物。
马哲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如果说是奇遇,那也算是奇遇吧。
不知道仇公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是。
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身上,对自己有利。
一切都将归于自己的主人,但托那福,自己的禁锢也能稍微松懈一些。
但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呼哧……呼哧……”
马哲按住被整齐切断的肩膀,反复运气止血。
‘……为什么血止不住?’
他拼命地注入绝顶级的内气,但血就是止不住。
血水像决堤了一样,哗啦啦地流着。
她究竟是何时、如何、用什么方法,才能用那把小小的短剑发出如此的剑击?
马哲甚至没看到少女是如何挥剑的,连一点动作都没有。
危险。必须立刻逃跑。
“想去哪儿?”
马哲的眼睛因那刺入心脏般的声音而颤抖。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
看着眼前的人影,马哲无法正常呼吸。
“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机会了。”
少女说道。
就这几句话,马哲的一侧肩膀被重重压住。
少女的头发,初见时的黑发不知去向。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灿烂的金发,仿佛倾泻了黄金一般。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一直没察觉,所以我甚至帮你唤醒了直觉。”
那究竟是什么?
那超越绝顶武者,能够如此轻易地压制他人的绝对者的威严。
这该如何形容?
马哲不知道。
他能确定的是,那少女散发出的气息并非内气。
那这到底该称作什么?
“早点逃跑不就好了。”
听到少女的话,马哲艰难地问道。
“贵人是何人……”
“你不知道的人。”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跟踪,为何还坐视不管?”
“我可没坐视不管。我甚至已经施予了足够的宽容。”
那会儿马哲才知道,他至今为止感受到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和直觉是什么。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
马哲紧紧抿着嘴唇。
传说中武人所能达到的顿悟的极致,返老还童。
眼前的这个人,难道是达到了那个境界的武人吗?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会甘愿成为那样一个人的侍从呢?
少女说话了。
“我不接受提问……时间没那么充裕。”
我还想再多摸一会儿。
少女用小小的声音那样说道。
“我之所以宽宏大量,是因为这具身体是第一次杀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从那毫不犹豫的剑击中,他能感受到。
说她杀戮倒还说得过去,却从没犯过杀人罪?绝不可能。
少女无视了马哲的疑问,只顾着自己说下去。
“至少,这部分我是想交给自己的选择的。没想到变成了不情愿的方向。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马哲觉得那个道歉不是对自己说的。
怎样才能活下来呢。
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念头,但少女的脚步更快。
迎战的想法早就打消了。
必须逃跑。
在少女自言自语的时候,他把全身的力量一次性都提了起来。
因为提得太急太极限,甚至可能会伤到先天之气,但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
只求能活着回去。
脑子里只有回去把至今为止的经历都说出来这个念头。
马哲立刻转身,爆发内力,猛地一蹬地。他打算就这样逃到唐门。
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本该望向入口的视线,却不自觉地望向了地面。
甚至越来越近。
‘什么情况……’
马哲心生疑问,但仅此而已。
噗通,咕噜噜。
南宫有前途的绝顶高手的头颅,在秘谷的地面上滚动着。
最终在雪儿的一剑下虚无地死去了。
看到这一幕,雪儿若无其事地将剑重新收入剑鞘,然后挥了挥手,马哲的身体便被火焰吞噬。
只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马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现在...还给我...!!”
雪儿听到刺耳的声音,低声笑了。
“对不起,不过现在暂时出不来,你就不能稍稍体谅一下吗?”
“那是我的身体……”
“没错,是你的身体……现在和将来,都是。”
雪儿走向死睡般的仇杨天,再次抚摸着他的头发。
“……现在真的要还给你了。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心痛。
现在所做的一切,对雪儿来说都是如此。都说没有什么比迟来的后悔更痛苦。
老话一点没错。
雪儿戳了戳仇杨天的脸颊,笑了。
“嘶……”
听到耳边的抱怨声,雪儿赶紧把手拿开了。
-要走了吗?
身后,正在崩溃的蛇问道。
“该去睡觉了,好像有点过头了。”
下次出来要多久呢?大概需要很长时间吧。
-……你,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雪儿听到蛇的提问,微微一笑。
“只有一点点。”
雪儿对自己略知一二。只是醒悟得太晚了而已。
-这会是一件苦差事。
“我知道。”
-原来如此,……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辛苦了。晚安。”
也许是因为雪儿的话。蛇巨大的身体瞬间崩碎消失了。
雪儿看着它,慢慢地躺在仇杨天身边。
轻触着仇杨天紧皱的眉间,他似乎在做噩梦。
不久,雪儿也闭上了眼睛。
***
过了一会儿,仇杨天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儿?”
是陌生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