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帝豪酒店顶层套房一片漆黑。虞清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厉墨琛均匀的呼吸声。自从三天前那场争吵后，他们表面上和解了，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在天花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虞清窈小心翼翼地翻身，面对厉墨琛的睡颜。月光描摹着他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颌线，这个她吻过无数次的面孔，此刻却陌生得令人心碎。
她轻轻掀开被子，手指悬在他的发丝上方，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就这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必须知道真相。
指尖碰到他的黑发时，虞清窈屏住了呼吸。厉墨琛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但没有醒来。她捏住一根头发，快速而轻柔地拔了下来。
厉墨琛突然动了，手臂横过来搂住她的腰。虞清窈全身僵硬，将那根头发紧紧攥在掌心。
清窈？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怎么了？
没什么，她强迫自己放松，做了个噩梦而已。
厉墨琛半梦半醒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沉沉睡去。虞清窈等了十分钟，确认他睡熟后，才悄悄下床，光脚走向浴室。
锁上门，她打开灯，摊开手掌。那根黑发在洗手台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光泽。她从睡衣口袋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密封袋，将头发放进去，然后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两根，同样封装好。
最后，她拿出手机，调出昨晚趁虞星昼睡觉时拍的照片——小男孩手腕上的星形标记在黑暗中发着微光。照片角落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零五分，正是厉墨琛通常通过量子连接检查儿子状况的时刻。
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虞清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低语，眼睛下的青黑显示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早上七点，虞清窈以带虞星昼去新开的儿童科学馆为由，与厉墨琛分开行动。她没有告诉他的是，科学馆隔壁就是林微的私人实验室。
你确定要这么做？林微接过密封袋时眉头紧锁，上次的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虞清窈把正在玩分子模型的虞星昼往远处推了推：这次我要全套基因测序，不只是亲子关系验证。
林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好吧，但你要有心理准备，cR-721的基因序列和人类有很大不同。
三小时后，虞清窈坐在实验室外的长椅上，机械地翻着儿童科普书给儿子讲解，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虞星昼时不时抬头看她，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妈咪，你这里皱皱的。小男孩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纹，爸爸说皱眉会变老。
虞清窈胸口一阵刺痛。她刚想回答，实验室的门开了，林微的脸色异常苍白。
星星，去里面玩那个太空舱模型好吗？虞清窈强作镇定地哄走儿子，然后立刻转向林微，结果呢？
林微递给她一份厚厚的报告：亲子关系确认无疑，星星绝对是你们俩的孩子。她停顿了一下，但...厉哥的基因构成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虞清窈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专业术语让她眼花缭乱，但结论部分清晰明了：
【样本cR-721-human hybrid显示：
- 52% homo sapiens基因
- 38% 未知外星基因序列
- 10% 人工合成基因标记】
这...这是什么意思？虞清窈的手指在纸面上颤抖。
意思是，林微深吸一口气，厉哥不是纯粹的人类，也不仅仅是cR-721实验体。他是被精心设计的混血种，人类基因和外星基因的完美平衡。
虞清窈的世界仿佛在旋转。她想起厉墨琛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他右眼的银色光芒，还有那些她曾经以为是高科技产物的量子能力...
所以他是...外星人？这个词说出口时显得如此荒谬。
不完全是。林微调出一组3d基因模型，更准确地说，他是人类与cR文明基因的混血儿。温言当年在的原始基因基础上，加入了精选的人类dNA序列。
投影中，双螺旋结构交织着发出蓝光的陌生序列，美丽而诡异。虞清窈突然意识到，每次与厉墨琛亲密接触时，她都在触碰这些不属于地球的密码。
那他...到底是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从生物学角度，他是一个全新的物种。林微关闭投影，但从法律和伦理角度，他依然是厉墨琛，是你爱的那个人。
虞清窈猛地站起来：爱？我怎么确定那种感情是我自己的，而不是这些外星基因的产物？她指向报告，我的dNA也被改变了，记得吗？
林微想说什么，但虞星昼的欢呼声打断了她们。小男孩从实验室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星形水晶。
林微阿姨说这是爸爸小时候玩的！
虞清窈看向林微，后者尴尬地解释：只是普通的量子晶体模型，没有危险。
但虞清窈已经无法思考了。她机械地收拾好东西，牵着儿子离开。走出大楼时，天空开始下雨，她没有撑伞，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滚烫的泪水。
妈咪，你哭了吗？虞星昼担忧地抬头。
没有，宝贝，只是雨水。虞清窈勉强微笑，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回到酒店，她把儿子交给艾拉照顾，自己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中的城市。五年的婚姻，她竟然不知道睡在身边的丈夫有一半不是人类。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那些相拥而眠的温暖，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计算好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厉墨琛的消息：【今晚要加班，别等我吃饭。爱你们。】
虞清窈盯着那个字，胃部绞痛。她打开浏览器，搜索外星生命存在的证据，然后又删掉，换成如何判断丈夫在欺骗你。
多么可笑，普通妻子的烦恼对她来说已经成了奢侈。
夜幕降临时，雨下得更大了。虞清窈给儿子讲完睡前故事，确认他睡着后，独自来到酒店酒吧。她点了一杯马天尼，却只是看着橄榄在酒液中沉浮。
虞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僵硬。转头看去，温言站在吧台边，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温和而危险。
你跟踪我？虞清窈下意识摸向手机。
温言举起双手示意无害：纯属偶遇。我在这家酒店参加生物科技峰会。他指了指胸前的嘉宾证，然后看向她的酒杯，看起来你需要比酒精更有效的解药。
离我远点。虞清窈冷冷地说，但并没有起身离开。
温言自顾自地在她旁边坐下：我猜你已经知道厉墨琛的真实身份了。他轻声说，那个亲子鉴定结果一定很有趣。
虞清窈的血液瞬间凝固：你怎么会——
林微的实验室有我设计的程序，任何关于cR-721的检测都会自动备份。温言啜饮着他的威士忌，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或星星。事实上，我想帮你。
帮我？虞清窈冷笑，帮厉墨琛那样？把他变成实验室的小白鼠？
温言摇头：我创造cR-721是为了拯救人类文明，不是毁灭它。他压低声音，但现在情况失控了，系统正在自主激活，而厉墨琛...他已经不完全是他自己了。
虞清窈想起厉墨琛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头痛和右眼异常的银光：什么意思？
星辰的意识正在苏醒。温言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cR文明的最后守护者，正在通过厉墨琛的身体回归。当这个过程完成，你认识的厉墨琛将不复存在。
这个可能性像一把刀刺入虞清窈的心脏。无论她多么愤怒和困惑，想到厉墨琛——那个会为她和儿子下厨、会在她做噩梦时紧紧抱住她的男人——会消失，就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有什么证据？
温言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厉墨琛站在罗布泊实验室中央，双手按在一个发光的星形控制台上，眼睛完全变成了银色。他说的话不是任何地球语言，而是一串奇怪的、音乐般的音节。
这是三天前拍的。温言收起手机，他在尝试激活，虞小姐。不是为了阻止它，而是为了完成蓝月未竟的事业——改造地球生态，让cR文明重生。
雨点敲打着酒吧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虞清窈的酒杯边缘，橄榄终于沉到了底部。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听见自己问。
因为你是钥匙。温言的眼神变得狂热，唯一能阻止的人。你的基因序列可以关闭系统，但首先...他凑近，呼吸喷在她脸上，你必须决定，是拯救你爱的那个男人，还是拯救这个世界。
虞清窈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酒吧，跑进电梯，按顶楼按钮的手指颤抖不已。
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门开后，她几乎是扑向套房的门，却在门口僵住了——厉墨琛站在那里，怀里抱着熟睡的虞星昼，眼中银光流转。
你去见温言了。这不是疑问句。
虞清窈的血液结冰：你监视我？
我感应到你的情绪波动。厉墨琛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回音，就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他很危险，清窈。
比你还危险吗？虞清窈抱过儿子，小男孩在她怀里咕哝了一声又睡去，温言给我看了视频，你在罗布泊做什么，厉墨琛？或者说...我该叫你？
厉墨琛的瞳孔猛然收缩，银光暴涨。下一秒，他痛苦地抱住头，跪倒在地。当他再次抬头时，眼中的银光减弱了许多，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清窈...帮帮我...他艰难地伸出手，他在占据我的意识...我快控制不住了...
虞清窈后退一步，紧抱着儿子：
星辰厉墨琛的指尖开始发光，cR文明的守护者...他一直沉睡在我的基因里...现在他苏醒了...
窗外的暴雨更猛烈了，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厉墨琛半边银光流转的脸。在那一瞬间，虞清窈确实看到了另一个存在的影子——古老、强大、陌生。
我该相信你吗？她的眼泪落在虞星昼的小脸上，我甚至不知道跟我说话的是你还是他。
厉墨琛突然站起身，动作快得不似人类。他抓住虞清窈的肩膀，额头抵住她的，皮肤接触的地方迸发出耀眼的蓝光。
量子记忆传输强行开始，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虞清窈的脑海：
——年轻的厉墨琛在实验室挣扎，乞求温言不要抹去他的人性；
——他偷偷修改实验数据，试图阻止意识觉醒；
——他在雨夜选择虞清窈，不仅因为她的基因，更因为她眼中让他想起家乡星光的生命力；
——他每晚检查虞星昼，不是为了实验，而是确保的意识没有渗入儿子的纯真心灵...
最后一个画面是厉墨琛独自站在镜子前，对着镜中的自己说：无论发生什么，保护清窈和星星。即使...即使那意味着毁灭你自己。
传输结束，虞清窈踉跄后退，大口喘息。怀里的虞星昼被惊醒了，揉着眼睛看向父亲：爸爸？你的眼睛好漂亮...
厉墨琛——或者说，此刻控制这具身体的存在——低头看着小男孩，银光流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虞清窈从未见过的古老智慧。
你好啊，小星星。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爸爸爱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然后他转向虞清窈，眼中的银光完全覆盖了瞳孔：三天后，罗布泊见。带上钥匙，虞清窈。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这个世界。
说完，他转身走向电梯，背影挺拔而孤独。虞清窈想叫住他，想问他到底是谁，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无声地流泪。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虞星昼突然说：妈咪，爸爸身上有两个灵魂。一个好伤心，一个好孤单。
虞清窈抱紧儿子，望向窗外电闪雷鸣的夜空。三天后，她将不得不做出选择——是相信那个她爱了五年却从未真正了解的男人，还是相信科学疯子温言的话。
又或者，她应该相信自己——那个被命运选中，血液中流淌着外星密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