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咆哮一声，车子倒出车位，轮胎摩擦着水泥地发出刺耳声响。
转眼就撕开雾气，汇入了远处公路的车流。
南青玥和江凌钰同时转向叶语，却见她怔怔地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手指隔着衣料用力按着口袋里那个硬物的轮廓，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的：
“……原来是这样。”
她们还没开口，女子已经猛地转过身，表情冷硬得吓人。
捏了捏口袋里那个坚硬的小方块，再开口：“通知所有人。”
声音斩钉截铁，惊起了电线上的几只灰鸽：“计划提前。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江凌钰和南青玥僵硬地站在原地，方才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还在空气中震颤。
她们怔怔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措手不及的惊愕与茫然。
仿佛上一秒还在平稳运行的轨道骤然脱节，令人无所适从。
南青玥下意识地攥住了江凌钰的手腕，指尖冰凉。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仓促急切？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然而，另一个更为沉重冰冷的印记压过了所有疑虑。
出发前，江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绝无转圜余地的话语，如同烙铁般刻在她们意识深处：
“出门后，要听叶语的话。”
两人不再有丝毫犹豫，提起略显繁复的裙摆，转身朝着屋内疾步奔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凌乱，敲打着愈发活跃的清晨。
叶语没有立刻转身。
伫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目光死死锁定的远方早已空无一物。
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引擎声彻底被山风吞没，才极其缓慢地收回了视线。
一股沉重的不安感，如同粘稠的潮水，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几乎让她感到窒息。
闭上眼，试图驱散脑中翻腾的杂念，可那个身影——“江晓风”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是他，却又不是他。
那的确是晓风的脸部轮廓，是他的眉眼，是他的身形。
可当下达命令时，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决绝和孤寂，是叶语从未在真正的晓风眼中看到过的。
果断利落，是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而刚才那人……那更像是一座即将沉入冰海的孤峰，沉默地背负着一切。
还有他转身拉开车门时，那个极其细微的停顿，右手下意识地在车门框上借了一下力——
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习惯性动作，却属于那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初阳。
这个念头如同触电般让她心脏骤缩。
荒谬！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在恐惧和担忧的浇灌下疯狂滋生。
如果真是初阳，为何要借用晓风的身体？
真正的晓风又在哪里？
是陷入了无法脱身的困境，还是早在几年前那场战斗中……
而初阳，他顶着别人的皮囊，只身一人，又要去面对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神经，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巨大的忧虑和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用力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才让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队长，怎么了？”
一道清冷得几乎不掺任何杂质的男声，突兀地在身侧响起，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
叶语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猛一颤动，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
转过头，对上了叶枫那双永远平静无波、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眼睛。
就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总是能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小枫……”
女子在心底无声地叹息，混杂着一丝无奈的后怕和习惯性的迁就：
“还是老样子，走路都没有声音。下次再这样，我这做姐姐的威严真要荡然无存了。”
这些絮叨叶语只敢放在心里，面上却已瞬间调试回那个冷静果决的队长模式。
叶枫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错过对方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眼底未能完全掩饰的复杂情绪。
极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峰，但并未点破，只是将问题重复了一遍，语气平稳无波：“是少爷传达了新的指令？”
男子敏锐地捕捉到了叶语之前那片刻的失态可能与谁有关。
叶语的眸光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迅速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逐渐被夜色侵蚀的街道、紧闭的店铺门窗、以及远处零星亮起的灯火。
确认绝对安全后，才向前微倾身体，向叶枫靠近了一步，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是，少爷的命令。”
吐出这个名字时，舌尖仿佛带着一丝迟疑的涩意：
“指令非常明确：以最快速度，护送两位小姐撤离此地。
立刻，不得有任何延误。”
叶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讶异和不解。
并没有立刻领命，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在飞速地权衡和判断。
片刻后，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叶语，冷静地陈述客观事实，直接指出了核心的疑点：
“理由？队长，我们对此地方圆五公里进行了三轮地毯式清查，威胁等级始终评估为最低。
少爷所前往的西北方向，最新情报显示并无任何异常活动迹象，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隐蔽点。
这个指令，缺乏逻辑支撑。”
男子质疑条理清晰，句句在理，也正好戳中了叶语心中最大的不安来源。
叶语的唇角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底弥漫起同样的困惑，以及更深沉的无力感。
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没有理由。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是命令。”
这种不容置疑、惜字如金、甚至懒得多费唇舌去安抚或说服的风格。
剥开那层晓风的外壳，其内核的强硬与独断，与她认知中的初阳高度重合。
叶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低头喃喃着：“目前形势不明，风险不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