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匠工坊”靠着零活和练兵,稳扎稳打渡过春寒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悄然降临。
这天下午,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黑色小轿车,颠簸着开进了双河堡子,停在了工坊门口。这在当时还是个稀罕物,引得屯子里不少孩子和老人远远围观。
车上下来两位干部模样的人,一位五十多岁,戴着眼镜,气质儒雅;另一位三十出头,像是秘书。两人一下车,就被工坊里传出的叮当声和木香吸引,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坐落在普通农家院里的“工厂”。
陈山河闻讯迎了出来。他认得那位年长者的中山装款式和气质,不像是一般人。
“同志,你们找谁?”陈山河客气地问。
“请问,这里是‘北匠工坊’吗?”年长者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我们是省轻工厅的,我姓周。听说你们这儿仿古家具做得不错,特意来看看。”
省轻工厅!陈山河心里一惊,连忙将两人请进简陋的会客室,让李杏枝倒茶。
周厅长(后来得知的职务)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原来,省里正在筹备一个重要的对外文化交流项目,计划选派一批能代表本地特色的工艺美术品,参加下半年在德国举办的一个国际手工艺博览会。轻工厅在筛选参展单位时,有人提到了“北匠工坊”在外事宾馆项目中的表现,引起了他们的兴趣,这次是下来实地考察。
“陈厂长,不瞒你说,这次博览会规格很高,是国家层面的文化交流任务。选送的产品,不仅要工艺精湛,更要能体现中华民族的文化特色和工匠精神。”周厅长语气严肃,“我们看了你们为宾馆做的家具,基本功很扎实。但参展要求更高,需要的是能惊艳国际舞台的‘精品’、‘绝活’。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心和能力接下这个任务?”
国际参展!代表国家!
这个消息太突然,分量太重了!陈山河感觉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都有些出汗。他迅速冷静下来,没有立刻打包票,而是谨慎地回答:
“周厅长,感谢领导对我们‘北匠’的信任!参加国际展览,为国争光,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荣誉!我们工坊,别的不敢说,在传统木工技艺上,有老师傅坐镇,有一帮肯钻研的年轻人,用料实在,做工不敢马虎。但具体能不能达到参展要求,还得请领导亲自看看我们的手艺,再定。”
周厅长对陈山河的务实态度很满意,点点头:“好,那就看看。”
陈山河立刻请来了郑怀古,带着周厅长二人参观了车间、仓库,重点看了干燥窑、正在制作的榫卯样品,以及郑怀古的工作台和工具。石根、赵小满等人正在专心干活,看到生人进来,有些紧张,但手下活计丝毫不乱。
周厅长看得非常仔细,不时询问木材处理、榫卯结构、雕刻工艺等问题。郑怀古话不多,但回答精准,随手拿起一块废料,几下就凿出一个完美的燕尾榫,看得周厅长连连点头。
参观完毕,回到会客室。周厅长沉吟片刻,对陈山河说:“陈厂长,你们这里条件确实简陋,跟国营大厂没法比。但是,老师傅的手艺,年轻人的那股认真劲儿,还有你们对传统工艺的坚持,很难得!这次博览会,我们想选送的,不是工业化产品,恰恰就是这种带有‘手温’和‘匠心’的传统技艺结晶!”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厅里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时间很紧,只有两个月!要求你们制作一套能代表明清家具最高工艺水平的精品,比如一堂四椅(一张方桌配四把椅子),或者一件多宝格。必须全手工,用料要顶级,工艺要精湛到极致!能不能做到?”
两个月!顶级用料!极致工艺!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光是寻找合适的顶级木料(如黄花梨、紫檀)就需要时间,更别说精工细作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陈山河身上。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郑怀古坚毅的眼神、石根等人期盼的表情,他挺直腰板,斩钉截铁地回答:
“周厅长!感谢领导给机会!‘北匠工坊’全体职工,就是不吃不睡,也保证完成任务!拿出最好的东西,绝不给省里丢脸,绝不给国家丢脸!”
“好!有魄力!”周厅长拍拍陈山河的肩膀,“材料问题,厅里可以帮忙协调林业部门,特批一些库存的好料。其他就靠你们了!抓紧时间,拿出真本事!”
送走周厅长一行,工坊里瞬间炸开了锅!
国际展览!代表国家!这是天大的荣耀,也是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郑师傅!”陈山河紧紧握住郑怀古粗糙的手,“这回,就看您老的了!”
郑怀古眼中闪烁着多年未见的锐利光芒,他重重一磕烟袋锅:
“山河,放心!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让外国人也瞧瞧,咱中国老匠人的手段!”
逆袭的路上,机遇总在不经意间出现。这次意外的考察,将“北匠工坊”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也带来了一场极限挑战。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技艺较量的攻坚战,即将在这东北农村的小工坊里,轰轰烈烈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