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血腥味尚未散尽,与泥土的芬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作呕又亢奋的气息。
数万郡兵溃散的喧嚣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三千太平道铁骑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和劫后余生的兴奋。
火把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通红。
赵云翻身下马,那身银甲早已被鲜血染红,点点滴滴,宛如绽放的梅花。
他走到张皓面前,将那杆依旧滴着血的龙胆亮银枪往地上一插,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主公!幸不辱命!”
张皓看着眼前这位浑身浴血的绝世猛将,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
寿命加了三百六十五天!
危机暂时解除了!
他妈的,老子又能多活一年了!
还有那个什么【裸衣冲阵】……
张皓的嘴角抽了抽。
爆衣?
还全身?
这要是当着几十万教众的面用出来,自己“大贤良师”的神圣形象还要不要了?
不过,能获得虎痴许褚巅峰时期的战力,这诱惑力……还真他妈的大。
张皓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悲天悯人、欣慰无比的神情。
他亲自上前,双手扶起赵云。
“子龙快快请起!”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传遍了整个临时营地。
“此战,你于万军之中,阵斩敌酋,解州牧之围,扬我太平道之威!功盖全军!”
张皓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崇拜而狂热的脸庞,朗声道:“我宣布!自今日起,我太平道将组建一支全新的精锐轻骑兵,番号‘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四个字一出,在场的褚燕等人浑身一震!
这名号,听着就霸气!
禇燕那八千骑兵大多都是继承董卓的黑甲重骑装备,再给赵云整八千白甲轻骑,这样太平道的骑兵军团也算补齐了。
冀州本来就产马,虽然不如西凉马好,但全是轻骑的话,速度也不会慢。
张皓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赵云身上,眼神灼热。
“我任命,赵云,为我太平道‘白马义从’大都督!统领八千轻骑,赏宝马一匹,玄铁宝铠一副!黄金千两!”
说着,他亲自从亲卫手中接过一套流光溢彩、明显是蒲元大师呕心沥血打造的铠甲,递到赵云手中。
赵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才刚刚归顺,主公竟直接为其建军?还封自己当大都督?
这是何等的信任!
赵云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膛直冲天灵盖,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再次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那副沉重的铠甲,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云,誓死为主公效死!”
【叮!赵云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100(死忠)(满值锁死)!】
成了!
张皓心中狂喜,脸上却愈发庄重。
然而,这激动人心的封赏场面,却被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和凄厉的哭喊打断了。
“大贤良师!救我!救我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冀州牧袁基在褚燕的“护送”下,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世家贵胄,此刻衣袍凌乱,发冠歪斜,脸上满是鼻涕眼泪,哪还有半分州牧的仪态。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张皓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
“完了!全完了!”
“张勋那个老贼虽然死了,但他肯定早就把密信送去洛阳了!我……我勾结反贼,谋害监军,这罪名……我死定了!袁家也完了!”
袁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大贤良师,看在我为太平道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周围的将领们看着他这副丑态,脸上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张皓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这袁基,也太他妈的没用了。
就在张皓要开口安抚几句时,一道清瘦的身影从他身后缓缓走出。
贾诩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蠕动的袁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袁基的哭嚎。
“袁州牧,哭,是没用的。”
袁基猛地一愣,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绝望的眼神中,抓住了一丝求生的渴望。
贾诩无视周围众人投来的目光,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死路。”
“一条,是活路。”
“你想选哪条?”
袁基被这冰冷的问题问得呆住了,只是下意识地喃喃道:“活路……我想活……”
“很好。”
贾诩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继续用那种平淡到令人心寒的语调分析道:“你说的没错,告密信,十有八九已经送到了洛阳。你勾结我太平道,这顶帽子,是摘不掉了。”
袁基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掐灭,脸色变得惨白。
“但是……”贾诩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毒辣的光芒,“谁说你勾结的是反贼?”
“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定性为‘宦官乱政’!”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就连张皓,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好家伙,老毒物又要开始作妖了。
只听贾诩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可以对外宣称,是中常侍张让等人,意图染指冀州军政,故而指使其亲信,也就是监军张勋,矫传圣旨,擅调郡兵,意图谋害你这位朝廷命官冀州牧!”
“而你袁州牧,忠勇可嘉,早有防备。”
“正在此时,常山郡的义士赵子龙,听闻州牧贤名,率部前来归顺。双方合兵一处,这才一举粉碎了阉党的阴谋,阵斩了逆贼张勋!”
贾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袁基的心上。
袁基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事还能这样说?
谋逆大罪……能变成不世之功?
他颤抖着嘴唇,问出了最后一个担忧:“可……可朝廷若是派人来查……问罪,那该如何是好?”
贾诩闻言,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那笑声里,充满了对所谓“朝廷”和“皇帝”的不屑。
“问罪?”
“谁来问罪?你有何罪?”
贾诩俯下身,凑到袁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
“陛下已受宦官蒙蔽,其诏自然不可信!”
“你现在立刻回去以防止兵乱为由,整顿冀州军务,等钦差到的时候,冀州兵权已尽在你手!谁敢不听话,谁敢质疑你,便以‘阉党余孽’论处,就地格杀!”
“袁州牧,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想该怎么向洛阳解释。”
“而是先用雷霆手段,把整个冀州,变成你一个人的冀州!到那时,朝廷远在洛阳,国库空虚,兵力又被西凉牵制,它除了骂你几句,又能奈你何?”
贾诩站直了身子,最后总结道。
“不过是,口舌之争罢了。”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袁基的脑海中炸响!
他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贾诩三言两语,就把必死之局给破了。
一条能活下去并且完全掌控冀州的康庄大道,就这么铺在了他的面前。
绝望的深渊里,照进了一缕来自地狱的光。
袁基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瘦、神情淡漠的文士,眼神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敬畏与恐惧。
他终于明白,自己傍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