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另立门户,即成今日之日月神教;其二固守祖庭,便是如今沦为二流的明教。
二十余年前阳顶天教主在时,尚属顶尖之列。
自其失踪,教中分崩离析——紫衫龙王叛离,白眉鹰王创立天鹰教,金毛狮王滥杀无辜,致使六大派围攻武当,逼死张翠山夫妇,反被张三丰真人逐下山去。
如今仅剩青翼蝠王、五散人等,由杨逍暂代教主之位。”
“其三便是矢志复仇之辈,演化为同舟会,世代以诛灭朱明皇族为志。
历代天子皆遭其刺,虽屡次清剿,却总如野草复燃。”
林末听得脊背生寒——这般议论开国君主,莫非是要灭口?正自惴惴,忽见捕神似笑非笑望来:“但存忠君之心即可。
自然......在外须谨言慎行。”
林末暗自苦笑,面上肃然道:“大人是要属下查办同舟会?”
林末领会了捕神的意图,微微颔首:
确实,西厂安插在同舟会的眼线获取了成员名册,可惜身份暴露。
此人正是天和医馆的陈幕阐,就在我们客栈对面。
陈幕阐现已失踪,你要找回名单,揪出同舟会成员。
东厂西厂都会行动,锦衣卫正在侦查蒙元情报无暇顾及,护龙山庄动向未明,至于神侯府...不必理会。
事成之后,你就是六扇门第五位神捕。
林末拱手应道:
属下必当全力以赴。
去吧。
今日所谈皆属机密,不得外传。捕神挥手示意,面色凝重地补充道。
离开议事厅,林末长舒一口气。
面对锋芒毕露的捕神,实在让人倍感压力。
望着天色渐晚,林末踏上归途,脑海中不断回想关于同舟会的线索。史留香,春三娘......还有谁?
苦思冥想,也只记起这两个名字。
不知不觉已回到客栈门前。
林末望向对面的天和医馆,突然想起朱一品今早的话——他师父师娘上山采药去了。看来今天就是陈幕阐金蝉脱壳的日子。林末暗自思忖。
既然陈幕阐夫妇不会再回来,最迟明日就会传来二人死讯。
届时守株待兔即可。
回到客栈,朱一品早已离去。
白展堂简单招呼后,林末径直上楼。
翌日清晨,林末刚下楼就看见白展堂等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众人连忙招手。听说了吗?白展堂压低声音,天和医馆的陈馆主夫妇采药时不慎坠崖,双双遇难了。
李大嘴惊诧不已: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啊!
郭芙蓉好奇道:你们和他们很熟?
那当然!两年前客栈开张时,陈馆主还来道贺呢。李大嘴指向对面的医馆。得了吧,你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郭芙蓉撇嘴。我睡懒觉?那你呢?哪次不是闻着饭香才起床!李大嘴立即反唇相讥。我的天,一大早就吵吵嚷嚷...一旁的吕秀才扶额叹息。
佟湘玉揉着眼睛从楼梯走下,显然是被楼下的动静吵醒。李大嘴,厨房的葱都切完了?
早就弄好了......
那去把地窖里剩的十几捆也切了!
掌柜的,这不得切到天黑啊!李大嘴哭丧着脸 。
郭芙蓉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活该!
你还笑!佟湘玉指尖掠过桌面,扬起一层灰,看看这桌子,还不快去擦!
郭芙蓉拍案而起,却被白展堂闪身拦住:
他两指并拢向前一探:赶紧的!
你们等着!本女侠迟早烧了这黑店!郭芙蓉摔下抹布气冲冲走了。
白展堂目光一转,吕秀才立刻会意后退:我去核对昨日的账目。
支开众人后,白展堂注意到林末盯着对面医馆出神,便凑近叹道:小末,陈馆主这事儿......安安他们可怎么熬啊。
听说他们清早上山采药,林末收回视线,雨后路滑,也是天意。他咽下了关于西厂探子的 。
佟湘玉闻声惊呼:什么?陈馆主夫妇没了?多好的人呐!
有空多关照下安安吧。林末说罢快步出门,生怕说漏嘴。
街上行人如织,林末望着紧闭的医馆门匾摇头叹息。
转过几条街巷,忽然瞧见巡逻的邢育森。师傅!
臭小子舍得来看我了?邢捕头笑着捶他肩膀,昨日上头找你何事?
例行公事罢了。林末含糊应答,指着酒楼提议:喝两杯?
巡完这条街再说!邢育森勒紧腰带,正好带你认认新开的铺子。
醉仙楼的酒旗在风中轻晃,师徒二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邢育森说完便迈步前行,继续他的巡街任务。
林末望着师父的背影无奈摇头,转眼间却计上心来。
日暮时分,醉仙楼前酒香四溢,浓烈的醇香扑面而来。
邢育森深吸一口气,眯着眼道:不愧是醉仙楼,光闻着味儿就要醉了。
不过小末啊,你让六扇门的蓝衣捕头替为师巡街,未免有些以权压人吧?他顿了顿,担忧地补充:可别坏了你在六扇门的名声。
林末笑着宽慰道:师父多虑了,那些蓝衣捕头巴结我还来不及呢。
再说他们手下都有两个黄衣捕快当徒弟,师父您也该再收个徒弟了。说着已踏入酒楼,小二!半斤酱牛肉,一碟花生,两壶醉仙酿!
二人在临窗雅座开怀畅饮。
待到日正当空时,邢育森已醉倒在桌上,连腰牌都滑落一旁。
林末会心一笑,轻手轻脚地安排他在天字房歇下,又悄悄塞了张百两银票在他怀中,这才结账离去。
酒足饭饱的林末信步闲逛,待回到同福客栈时,只见对门医馆白幡飘扬,哀声阵阵。
门前挤满了前来吊唁的百姓。
客栈内异常冷清,佟湘玉端坐主位,白展堂等人分列两侧,神情凝重。
见林末进门,佟湘玉突然起身:小末,可否随我们去医馆看看?听着那边的哭声,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未等回应,她已快步朝医馆走去。
林末瞥了白展堂几人一眼,微微偏头示意同行。
众人穿过拥挤的人群踏入医馆,陈安安的啜泣声立刻传入耳中。老天爷啊,这丫头都哭半天了,听着真叫人揪心。佟湘玉皱起眉头。
步入正堂,只见陈安安、朱一品和赵布祝围着一具棺木痛哭流涕。
旁边站着个衣衫不整的白胖男子正在劝慰,正是卖豆腐的邻居庄田田——这个爱看话本的憨厚汉子常给同福客栈供豆腐。
陈安安拍打着棺木哭喊:爹娘走了,我往后可怎么办......红肿的双眼像浸透水的蜜桃。安安别怕,有我赵布祝在。赵布祝伸手要揽她肩膀,却被快步上前的佟湘玉隔开。妹子节哀,想吃什么随时来姐这儿。佟湘玉柔声安慰,赵布祝只得讪讪退开整理遗物。
朱一品呆坐在棺前,指尖划过冰冷的木板反复呢喃医者仁心,仿佛无法接受师父离世的事实。
白展堂抬头望向虚空:陈馆主会化作星辰守望着你。
林默然取出镌刻六扇门的铜牌放在陈安安掌心——这是他当黄衣捕快时的令牌,如今权作护身符。多谢林大哥...少女带着哭腔道谢。
林末转向失魂落魄的朱一品,嘈杂声中这个年轻人仍如置身荒原,空洞的目光死死钉在乌黑的棺木上。一品,人死不能复生。
看开些吧。”
林末走近棺木,轻叹一声,拍了拍朱一品的肩膀安慰道。
朱一品缓缓转过头,目光呆滞地望着林末:“林捕头,你觉得我师父的死有蹊跷吗?”
林末一怔:“为何这么说?”
“师父每月都会走同一条路采药,我跟着走过,根本没有所谓的悬崖!”
朱一品声音颤抖,眼中血丝密布,“他是被人害死的!”
他猛然站起,嘶吼声响彻灵堂。
陈安安闻声痛哭,当场晕厥。
林末环顾四周,见无人过度反应,暗自思忖:朱一品身为陈慕阐最器重的徒弟,此时失控倒也正常。
将朱一品拉到后堂,林末低声道:“其实我也怀疑此事。”
“当真?!”
朱一品几乎跳起来。嘘——”
林末按住他的肩膀,“此事只能你我知晓。”
“为何?”
“若你师父无仇家,怎会无故被害?凶手或许就在吊唁人群中。”
林末意味深长地指向门外熙攘的宾客。
朱一品冷汗涔涔:“连安安也不能说?”
“绝对不行。”
林末压低嗓音,“我会暗中调查。
若你发现异常,立刻告知我。”
他看向空荡荡的棺木,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出戏,才刚刚开场。
林末以守灵为由在此等候,静待陈慕阐将卷轴交到自己手中。安安怎么还没醒?”
“无妨,只是暂时昏厥,我来处理!”
吕秀才与白展堂的声音从正堂传来,林末与朱一品对视一眼,快步返回。
正堂内,白展堂正按压陈安安的人中,吕秀才在一旁协助。
赵布祝接待着前来吊唁的宾客,李大嘴从客栈端来白事菜肴招待众人。
就连郭芙蓉也安静地整理着杂物。
佟湘玉坐在一旁轻叹:“能帮便多帮些吧。”
“记住我刚才的话。”
林末低声对朱一品嘱咐。
朱一品郑重颔首,二人一同走向人群。
朱一品接手照料陈安安,林末则协助维持秩序,与众人一同忙碌。
一个时辰后,街坊们陆续离去。
陈安安情绪渐稳,灵前仅剩三支白烛在风中摇曳,映照着陈幕阐夫妇的衣冠冢。林大哥,今日多谢你们。”
陈安安向众人致谢。
李大嘴备膳,吕秀才理账,郭芙蓉清扫医馆,白展堂与佟湘玉迎送乡亲。
林末以金衣捕头身份维持秩序,更令她倍感温暖。
朱一品也恢复常态,众人身影让她在悲痛中寻得慰藉。有事尽管找我们。”
佟湘玉留下这句话,带众人返回客栈。这几个孩子何时能走出阴霾……”
佟湘玉坐于大堂,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