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谢林府的主院内室里，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棂，悄悄漫进来一室银辉。
帐幔之内，暖意融融。激烈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的甜腥气息。
林晏像只被抽了骨头的小猫，软绵绵地瘫在谢霄汗湿的胸膛上，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只有指尖还无意识地、一下下抠弄着谢霄紧实胸肌上那点花。
谢霄的手掌在他光滑汗湿的背脊上缓慢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带着……的慵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他的呼吸已经平复，但胸膛下心脏的跳动，却比平时更为沉缓有力，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林晏舒服地眯着眼，昏昏欲睡。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甜乡的前一刻，那只在他背上抚摸的手停了下来，随即，他感觉到谢霄动了。
“嗯？”
林晏不满地哼唧一声，以为他要起身，手臂下意识地缠紧了些。
谢霄却没推开他，只是拥着他，一起坐起身来。动作间，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擦过林晏腰间……的肌肤，惹得他轻轻一颤。
“怎么了，呜呜？”
林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倦意，“还不睡吗？”
谢霄没立刻回答，只是扯过旁边柔软干燥的锦被，将林晏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泛着红晕、带着困惑的小脸。
他的动作细致又专注，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他才就着月光，深深地看着林晏的眼睛。
那目光太过复杂，沉甸甸的，里面翻涌着林晏看不太分明的情绪，有温柔，有不舍，还有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乖乖，”谢霄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林晏眨了眨眼，残留的睡意跑了大半。他很少见到谢霄用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跟他说话，尤其是在这种亲密温存之后的时刻。
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揪紧了裹在身上的被子边缘。
“什么事啊？”
他小声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么严肃……”
谢霄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而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在林晏疑惑的注视下，他手腕内侧的皮肤下，似乎有微光流动，紧接着，一道柔和而不刺眼的淡蓝色光幕，凭空浮现出来，悬浮在手腕上方。
光幕上，无数细小的光点汇聚成璀璨的星河，缓缓旋转；星云如纱，瑰丽莫测；紧接着，画面切换，展现出林晏从未想象过的景象——高耸入云、闪烁着金属和玻璃光泽的奇异建筑，线条流畅、无声滑行在空中的“盒子”，穿着古怪服饰、行色匆匆的人群……
林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嘴巴也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裹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光幕，仿佛要将它看穿。
“这……这是什么？”
他声音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戏法吗？还是……道术？”
谢霄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不是戏法，也不是道术。乖乖，我并非此世之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林晏消化这句话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
“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是你们这个时代的未来。一个……文明已经发展到你难以想象程度的世界。”
林晏彻底僵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未来？
另一个世界？
他看着谢霄熟悉又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脸，又看看那光幕上匪夷所思的景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过去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谢霄那些远超常人的见识、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那些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无数碎片在这一刻疯狂涌现，拼凑出一个他从未敢想过的真相。
“未……未来？”
他喃喃重复着，声音干涩，“所以……所以你那些……肥皂、玻璃、水泥、新粮……还有你懂的那么多……”
“大部分知识，来源于我的时代。”
谢霄坦然承认，他手指在光幕上轻点，画面切换，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图表和数据流，“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观察、记录和研究你们这个时代——我们称之为‘古人类文明’的社会、生活、技术等方方面面。这个‘光脑’，是我的研究工具。”
光幕上快速闪过的，是林晏看不太懂，但隐约能辨认出涉及农耕、匠作、市井、朝堂等等的记录。
原来，谢霄平日里看似寻常的观察、询问、记录，背后竟藏着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滔天巨浪，将林晏彻底淹没。
他呆呆地看着谢霄，看着那片神奇的光幕，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无法回神。
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打碎。他的夫君，他全心全意依赖、爱慕的人，竟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震惊、茫然、还有一种被隐瞒的委屈和恐慌，交织在一起，让他心口发闷，鼻子发酸。
就在谢霄以为他会害怕、会退缩，正准备开口安抚时，林晏却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扑过来，紧紧抓住了谢霄的手臂，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
“呜呜！”
他急急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是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我……我也有秘密要告诉你！”
谢霄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林晏会是这个反应。他顺势反握住林晏冰凉的手，温声道：
“好，你说。”
林晏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足勇气，语速极快地开始讲述：
“就是……就是几年前，我有次落水然后发烧了……昏昏沉沉的时候，我脑子里……好像多了一本书，一个‘话本’！”
他磕磕绊绊地，将那个“话本”的内容和盘托出——谢霄是主角，会一路科举高升，成为首辅；而他们林家，则是书里阻挠谢霄、最终被谢霄设计抄家流放的反派炮灰；他如何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到目睹预言应验后的惊骇，再到下定决心要“抱紧未来首辅大腿”，改变全家命运……
“……我、我一开始接近你，讨好你，就是……就是为了这个。”
林晏说完，有些不敢看谢霄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心虚和后怕，“我怕死，怕家里出事……呜呜，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很……很有心机？”
他忐忑地等待着审判，甚至做好了被厌恶、被推开准备。毕竟，他的初衷并不纯粹。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谢霄听完，眼中确实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讶，但随即，那惊讶便化为了更深、更沉静的温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与疼惜。
他用力握紧了林晏的手，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谢霄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或许，在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高度，真的存在着某种意志，将我们的故事，以‘话本’的形式呈现给了你。”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林晏的脸颊，拇指揩去他不知何时溢出眼角的泪珠，目光坚定地望进他惶惑的眼底。
“但那又如何？”
“无论我们的起点如何，无论背后是否有所谓的‘剧本’，”
谢霄的语气斩钉截铁，“此刻，你我的感情是真的。你对家人的维护是真的，我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在书院的朝夕相处，赶考路上的相互扶持，外放时的并肩作战，出海时的生死与共，还有此刻……我们之间的亲密和信赖，这些都是真的，做不得假。”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林晏的唇角，眼神深邃如夜空：
“过去无法改变，未来也充满变数。重要的是当下，是眼前人。乖乖，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珍惜彼此，就够了。其他的，不必多想，更无需害怕。”
林晏怔怔地听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在谢霄沉稳的话语和坚定的目光中，竟奇异地一点点平复下来。
那些恐惧、委屈和不安，像被阳光驱散的迷雾，渐渐消弭。
是啊，无论谢霄来自哪里，无论开始如何，现在陪在他身边、爱他护他的是谢霄，这就够了。
他猛地点头，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然后一头扎进谢霄怀里，用力抱紧了他，闷闷的声音带着鼻音传来：
“嗯！我不管！你就是我的呜呜！谁也不能把你抢走！哪个世界来的都不行！”
谢霄被他这带着孩子气的宣言逗得唇角微勾，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
他揽住怀里的人，轻轻拍着他的背。
过了一会儿，林晏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他从谢霄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那依旧悬浮的光幕，跃跃欲试：
“呜呜，这个……我能摸摸看吗？”
“可以。”
谢霄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指，引导着他触碰光幕。
光幕泛起一圈涟漪，但林晏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并没有实体触感。
“哇！”
林晏惊奇地叫了一声，又试了几次。
谢霄耐心地解释道：“它没有实体，是一种能量投影。”
他调整了光幕的设置，“现在，从这个角度，你能更清楚地看到内容了。”
他教林晏如何用手指虚划来“翻页”，光幕上依次出现他们成亲时的照片、游历各地记录的影像，甚至还有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录下的、林晏在田埂上扑蝴蝶摔了个屁墩儿的动态画面，旁边居然还配了文字备注：
“观察对象G-733号，行为：试图捕捉鳞翅目昆虫，失败。情绪：短暂沮丧后恢复高昂。”
林晏看着自己那傻乎乎的样子，先是脸红，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那点因为“话本”和“研究记录”而产生的最后一丝芥蒂，也在这新奇又好玩的体验中烟消云散了。
他窝在谢霄温暖的怀里，摆弄着这片属于未来、充满奇迹的光幕，看着里面存储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共同记忆，只觉得内心被一种奇异的安宁和满足填满。
管他什么穿越，什么话本，什么研究观察。
此刻，他在谢霄怀里，谢霄在他身边。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