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砌成的宫殿穹顶垂落着淡蓝色的水纹灯，光晕漫过王默搭在膝头的指尖时，她正望着窗棂外游弋的发光鱼群出神。那些半透明的生灵拖着丝绸般的尾鳍掠过冰面，在她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人类世界夏夜里碎在湖面的星子。
“还在想人类世界的事？”
水王子的声音带着水流般的清润，从身后的玉阶传来。王默回头时正撞见他将一件缀着珍珠的披风搭在臂弯，冰蓝色的长发随着转身的动作滑过肩头，发尾凝结的露珠坠落在地，立刻化作两尾银鳞小鱼钻进了宫殿的水纹地砖里。
“不是的。”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指尖触到布料上绣着的火焰纹路——那是罗丽用最后一丝仙力为她修补衣袍时留下的印记，“我在想，为什么人类世界的雪是冷的，可冰晶宫的冰却是暖的？”
水王子已走到她面前，披风上的珍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他弯腰时，王默闻到他发间飘来的、如同深海珊瑚礁的清冽气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漾着涟漪，像是盛着一整个未被惊扰的冰川。
“因为这里的每一块冰，都裹着不愿让你受冻的心意。”他将披风展开，轻柔地搭在她肩上。珍珠串成的系带拂过她的脖颈，王默忽然想起初遇时他将自己从冰洞里救出的场景，那时他的指尖也是这样带着微凉的暖意，“人类世界的雪带着天地的肃杀，而冰晶宫的冰，只认你这一个主人。”
披风边缘的珍珠忽然齐齐亮起，在她身后拼出半轮残缺的月亮。王默望着那抹柔和的光晕，忽然想起齐娜曾说过的话——当水王子为某个人点亮珍珠时，便是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为她敞开。
“庞尊他们还在外面吗？”她拢了拢披风，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三天前雷电尊者带着光仙子闯入冰晶宫时，水王子只用了一招水龙破便将整个宫殿外层凝结成冰罩，可那不断传来的雷鸣声，总让她想起人类世界被破坏的城市。
水王子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一点，冰面立刻浮现出外界的景象：庞尊悬浮在冰罩外，银白色的发丝被雷电缠绕成刺目的光团，他身旁的白光莹垂着眼帘，粉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双手被淡紫色的电流捆缚着。
“他想要的不是冰晶宫，是你身上的人类气息。”水王子的声音冷了几分，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厉色，“新能源仙子诞生时，人类世界的情感波动会在仙境形成能量场，庞尊需要这种能量来稳定他的雷电之力。”
王默忽然想起罗丽消失前，曾将自己的仙力注入她体内。那时契约书发出的金光里，确实混杂着人类世界孩子们的笑声和泪水——原来那些她以为是幻觉的声音，竟是维系仙境平衡的能量。
“可白光莹她……”她望着冰面里那个垂头沉默的身影，忽然想起高泰明。那个总是带着桀骜笑容的男孩，为了光仙子不惜对抗整个仙境，如今他是否也在人类世界承受着分离的痛苦？
水王子的指尖再次轻叩冰面，外界的景象瞬间消失。他转身时，发间的露珠落在王默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轻颤。
“仙境的法则从不由同情决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王默从未听过的疲惫，“就像人类世界的四季更替，强求不得。”
话音未落，整个冰晶宫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水纹灯发出刺耳的嗡鸣，那些游弋的发光鱼群瞬间四散奔逃，窗台上凝结的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王默被震得踉跄后退，手腕却被水王子牢牢攥住——他的掌心异常滚烫，像是握着一团即将爆发的水流。
“是曼多拉。”水王子的目光穿透震颤的冰墙，望向天际那道逐渐蔓延的黑暗，“她终于找到这里了。”
王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冰晶宫的防护罩外，无数黑色的藤蔓正疯狂地攀爬着，每一片叶子上都闪烁着镜子的碎片，将宫殿的光影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藤蔓顶端缠绕着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曼多拉戴着银面具的脸。
“水王子，交出人类女孩，我可以让冰晶宫免于沉沦。”曼多拉的声音透过冰罩传来，带着镜子碎裂般的尖利，“你该知道，人类的存在只会让仙境加速枯萎，就像当年的叶罗丽战士，最终都成了仙境的养料。”
王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叶罗丽战士……陈思思、舒言、建鹏……他们现在在哪里？那些曾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否真的如曼多拉所说，已经变成了仙境的一部分？
“她不是养料。”水王子将王默护在身后，周身忽然涌起深蓝色的水流，那些水流在他身侧盘旋成巨大的旋涡，“她是让仙境重生的光。”
当第一根黑色藤蔓冲破冰罩的瞬间，水王子的水龙破已呼啸而出。深蓝色的水流与黑色藤蔓碰撞的刹那，整个冰晶宫被映照成两半——一半是纯粹的蓝，一半是吞噬一切的黑。王默望着水王子挺拔的背影，忽然发现他冰蓝色的长发里，竟夹杂着几缕刺眼的银丝。
“你的仙力在衰退。”她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因恐惧而发颤。那些银丝像是冰雪消融后的痕迹，让她想起人类世界里逐渐融化的冰川。
水王子没有回头，只是将更多的水流推向不断涌来的藤蔓。他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异常清晰：“当年为了救你，我用了禁忌术法，如今不过是代价显现。”
王默忽然想起那次清溪峡的决战。当冰公主的冰锥即将刺穿她的心脏时，水王子挡在她身前，那道深蓝色的屏障上，确实闪过诡异的黑色纹路——原来那时他就已经……
“不可以！”她忽然挣脱他的保护，转身冲向宫殿中央的冰柱。那是冰晶宫的能量核心，里面封存着水王子从诞生之初便凝聚的水之精华。罗丽曾说过，只要能引动核心的力量，就能暂时击退任何黑暗魔法。
“王默！”水王子的惊呼声被藤蔓断裂的巨响淹没。王默的手掌贴上冰柱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那些封存的水之精华像是找到了出口，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她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水王子在深海里第一次睁开眼的瞬间，他与冰公主在冰川上堆雪人的童年，他为了阻止曼多拉而被封印在镜空间的三百年……
“原来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她喃喃自语，泪水落在冰柱上，瞬间被冻结成晶莹的冰花。
当王默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瞳孔已变成纯粹的冰蓝色。无数水流从她周身涌出，在宫殿里凝结成数百道冰箭，齐齐射向那些黑色藤蔓。曼多拉的惊叫声中，王默看见水王子站在自己面前，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震惊——他身侧的水流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律动，仿佛两人的仙力已融为一体。
“这是……”水王子的指尖轻轻触碰她身侧的水流，两股力量碰撞的地方绽放出淡紫色的光晕，那是只有仙力完全契合时才会出现的景象。
王默忽然想起店长姐姐说过的古老传说：当人类女孩与仙境王子的心意相通时，他们的力量会形成新的契约，这种契约足以对抗任何黑暗。
“曼多拉，你看清楚了。”王默的声音带着水流的清润，又夹杂着人类独有的温暖，“人类从来不是仙境的敌人。”
她抬手时，冰晶宫的冰墙忽然全部化作透明的水幕，将外界的庞尊和白光莹也笼罩进来。当水流触碰到雷电尊者的瞬间，那些刺目的电流竟温顺地缠绕成花环，而白光莹手腕上的束缚，早已在水幕中消散。
曼多拉的藤蔓在接触水幕的刹那便开始枯萎，黑色的雾气里传来她不甘的嘶吼：“不可能！人类怎么可能引动水之精华……”
“因为她不是普通的人类。”水王子走到王默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掌心相贴的地方，淡紫色的光晕越来越亮，“她是我用整个仙境的时光，都要守护的人。”
当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在水幕中时，冰晶宫的水纹灯重新亮起。王默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忽然发现那些游弋的发光鱼群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它们的尾鳍上都带着淡淡的粉色——那是罗丽最喜欢的颜色。
“我们该回去了。”她转头看向水王子，发现他发间的银丝已经消失，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清晰得像一汪未被惊扰的湖水。
水王子轻轻点头，指尖在她眉心一点。一道淡蓝色的印记缓缓浮现，带着冰晶宫独有的清冽气息。
“无论你在哪里，这道印记都会指引我找到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就像人类世界的候鸟，永远记得回家的方向。”
王默忽然想起人类世界的春天，樱花落在湖面时，总会与涟漪缠绵成最美的图案。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就像水流终会汇入大海，就像她与他，终究要在时光的褶皱里，找到属于彼此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