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李重山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扭曲的讥讽。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凌策，声音沙哑而怨毒：“一个将死之人，也配谈家人？”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在你面前被一寸寸撕碎！”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杀了那个女孩！”
命令如淬毒的利箭，瞬间下达。
剩余的七名黑衣死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服从和冰冷的杀意。他们放弃了围攻凌策，身形如鬼魅般交错，竟同时从不同方向扑向了凌策身后的李小雅！
这是最恶毒的攻心之计！
他们要当着凌策的面，虐杀他誓死守护之人，让他体验最极致的绝望与痛苦！
李小雅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阵仗，那七道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挡在了她的面前。
凌策！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是用那具已经伤痕累累的背影，为她隔绝了所有的杀机。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从凌策喉间溢出。时间悖谬度的反噬，如亿万根钢针，正疯狂地穿刺着他的灵魂。无数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冲撞、爆炸！
前世的血战，今生的谋划，战友的笑脸，敌人的狞笑……一切都扭曲成了光怪陆离的漩涡，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在这种状态下，任何需要精神力操控的精妙术法都已无法施展。
放弃思考！
放弃技巧！
凌策的眼神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原始，只剩下最纯粹的……战斗本能！
一名死士的短刀最先抵达，直刺凌策的后心！
凌策不闪不避。
噗嗤！
刀锋毫无阻碍地没入他的左肩，带起一串猩红的血花。
剧痛非但没让他迟缓，反而成了他行动的扳机！
就在短刀刺入的刹那，凌策猛然拧身，仿佛主动将自己的身体送上刀锋！
他借着对方前冲的巨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右手手肘如一柄攻城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那名死士的太阳穴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那名死士的眼神瞬间凝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一击毙命！
与此同时，另一名死士的长剑已划破他的肋下，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以伤换命！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最疯狂、最原始的野兽搏杀！
“这撕裂灵魂的痛苦……不过是重复前世的日常。”
凌策在心中冰冷地自语。
“而你们……连地狱的门都没见过。”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章法，却快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
一名死士从侧面攻来，凌策直接用左臂格挡。
骨头断裂的闷响传出，他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但他的右手五指却已经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对方的喉咙！
用力，捏碎！
又一人倒下！
鲜血、剧痛、灵魂的撕裂感……这些足以让任何武者崩溃的负面状态，此刻却成了凌策最恐怖的武器。
他放弃了防御，将身体的每一处都当成了可以交换的筹码。
短短十几个呼吸！
七名训练有素、悍不畏死的李家死士，已经有五人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凌策脚下。
而凌策，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他浑身浴血，仿佛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左臂无力地垂着，身上新增了七八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步移动，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剩下的两名死士，终于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和凌策那非人的疯狂姿态吓破了胆！
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在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废物！”
李重山发出一声怒吼，他也被凌策的凶悍彻底激怒了！
他没想到，一个被逼入绝境的“猎物”，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既然他们杀不了你，老夫就亲手送你上路！”
李重山身上气势陡然暴涨，一股远超之前死士的强大威压笼罩全场。
他双手掐诀，周身灵气翻涌，一抹幽暗的青光在他掌心凝聚。
“李家秘法——青木囚杀指！”
一声厉喝，李重山一指点出！
那道青光瞬间爆射而出，在半空中竟化作一根根粗壮的青色藤蔓，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缠向凌策，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每一根藤蔓之上，都闪烁着符文的光芒，散发着足以绞杀一切的恐怖气息！
这是必杀的一击！
李小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尖叫：“小心！”
然而，面对这绝杀之局，凌策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却陡然燃起了一点冰冷到极致的火焰。
他强行压制住灵魂的撕裂感，将那无边的痛苦，尽数转化为一股纯粹到极点的杀意！
就是现在！
在漫天藤蔓即将及身的刹那，凌策的身体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李重山的攻击，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却也精准地踏在了李重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
凌策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将那股滔天的杀意，将那份守护的决绝，全部汇聚于他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拳之上！
没有光华，没有声势。
只有一记朴实无华，却凝聚了所有意志的直拳。
噗！
一根青色藤蔓瞬间洞穿了凌策的后背，从他胸前透体而出！
鲜血，溅满了李小雅的脸颊。
温热的、腥甜的液体，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到，凌策用他的后背，硬生生抗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而他的拳头，也在此刻，穿过了所有阻碍。
噗嗤！
一声比藤蔓入体更加沉闷的声音响起。
凌策的右拳，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李重山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李重山脸上的狰狞和得意还未散去，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那只血淋淋的拳头。
“你……怎么……可能……”
他张了张嘴，生命力如潮水般飞速流逝。
凌策缓缓抽出手臂，任由李重山的尸体软倒在地。
战斗……结束了。
漫天血雾和尸体之中，凌策的身影摇摇欲坠。
他紧绷的意志，在确认最后一个敌人倒下后，终于彻底崩溃。
他缓缓转身，想对身后那个女孩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却发现自己连牵动嘴角肌肉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无数重影闪现。
他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战场，看到了那些与他并肩作战，最后却一一倒下的战友。
“砰。”
凌策双膝一软，在漫天血色中，缓缓跪倒在地，随即彻底向前扑倒。
“喂！”
李小雅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她冲了上去，抱住凌策逐渐冰冷的身体。
“喂！你醒醒！你不是说……一切都会结束的吗……你骗人……”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凌策的嘴唇微动，无意识地呢喃出一个模糊的名字。
“……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