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脚下的触感从虚无的漩涡重新变为坚实的地毯时,林轩发现他们并未抵达什么奇特的异空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条酒店走廊。
然而,这里的气氛与之前任何一处都截然不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压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望不到尽头,却没有任何住客或服务生的踪影,静得可怕。
更诡异的是,空间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幽蓝色的文字。
它们像是水中的墨迹,悄然出现,又缓缓消散。
有的飘在天花板上,有的烙印在墙壁的印花里,甚至有些就直接悬浮在林轩的眼前。
“……妹妹……你要理解我……”
“为了家族的……荣光……”
“……那片星空……才是你真正的舞台……”
“……牺牲是……必要的……”
“……哥哥……”
“……笼中的鸟儿……无法飞翔……”
“……鸟……为什么……会……飞”(开玩笑哈)
这些破碎的字句,如同亡魂的低语,充斥着整个空间。
林轩知道,这些是星期日与知更鸟之间对话的记忆碎片,是他们内心挣扎与矛盾的回响,被强行烙印在了这片忆域深处。
黑天鹅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她伸出手,试图捕捉那些飘散的文字,对于忆者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一本摊开在眼前的、写满了秘密的日记。
银枝紧锁眉头,他能从这些字句中感受到一种以爱为名的束缚与悲哀,这与他所信奉的坦荡与荣耀的“纯美”之道背道而驰。
黄泉则默默地站在林轩身旁,那些文字仿佛对她毫无影响,她的警惕只针对可能出现的实体威胁。
钟表小子在前方引路,小小的身影穿过那些漂浮的文字,最终停在了一扇半虚掩的房门前。
那扇门与其他紧闭的门不同,门缝里透出微弱而悲伤的白色光芒。
“滴答,就是这里了。”
钟表小子转过身,仰头看着林轩,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与期盼。
“大朋友,你一定要救救她。”
林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几乎已经预见到了门后的景象,那是在他所知的“剧情”中,无数次被提及的悲剧一幕
知更鸟陨落的入梦池。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那扇半掩的房门彻底推开。
门内,是一个标准而华丽的酒店套房。
柔软的地毯、精致的家具、典雅的壁灯,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而平静。
唯独房间中央那个本该是床铺的位置,此刻却被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梦泡所占据。
无数更小的、闪烁着记忆碎片的泡泡环绕着它,如同行星拱卫恒星,使得中心的情景若隐若现,难以看清。
众人随着林轩的脚步,缓步走入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的气息。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些环绕在外围的小泡泡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主动向两侧缓缓散开,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将梦泡中心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入梦池中,静静地躺着一位少女。
她拥有一头柔顺的淡蓝色长发,圣洁的天使光环悬浮在头顶,耳畔点缀着一对精巧的小翅膀。
身上那件白紫相间的华美礼服,此刻却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她双眼紧闭,秀美的眉毛微微蹙起,仿佛在睡梦中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胸口处那道巨大的、贯穿性的伤口。
伤口边缘没有鲜血,只有一些逸散的光屑,仿佛她的身体是由星光与梦想构筑而成,而此刻,那构筑她生命的核心,已经被某种残忍的力量彻底击碎。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房间。
银枝碧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遏制的怒火,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前这景象,是对“纯美”最恶毒的亵渎,一个本应在舞台上歌唱的生命,却如同一件破碎的艺术品般,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凋零。
“何等残忍的手段……”
黑天鹅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眼中惯有的妩媚与探究被一层冰冷的寒霜所取代。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环绕在知更鸟身边的忆域正在以一种非自然的方式崩解、消散。
这不是沉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存在本身正在被从梦境的根基中抹去。
黄泉默默地向前踏了半步,将林轩更严密地护在自己身后。
她那淡紫色的眼眸倒映着知更鸟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任何可能潜藏的威胁,都将在出现的瞬间迎来她无鞘的刀锋。
林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知更鸟那痛苦而苍白的脸庞。
他知道这一切,他看过这一切,但当这一幕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让他感到胸口发闷。
这不是一段冰冷的文字或cG,这是一个鲜活的灵魂正在承受的苦难。
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包裹着少女的梦泡,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钟表小子……这就是你说的,要我救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重量。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地方发问。
“滴答……呜……”
钟表小子的身影在空气中显现,它站在梦泡旁边,小小的身体因为悲伤而微微颤抖
“她……她被‘死亡’抓住了……她的梦就要彻底碎掉了……大朋友,只有你能帮她……只有带着‘钟表匠’气息的你,才能把她的梦重新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