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理解了王母娘娘的“苦心”,却也无法忽视西王母(恶面)那无尽的痛苦与怨恨。
而一旁的符华,在静静听完这一切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判断。
她的眉头微蹙,赤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对于这个世界的“神仙体系”,她终究是个外来者。
太上道祖、斩三尸、神州地脉……这些概念对她而言,都只是一些陌生的名词。
她能理解其中的力量逻辑,却无法体会其背后所蕴含的、属于这个文明的深层文化与哲学。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做出任何决定都是不智的。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林轩。
在这个陌生的神话世界里,林轩这个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现代人,反而成了比她更了解情况的“专家”。
她看着林轩那副纠结挣扎的表情,用一种探寻的语气,轻声问道:
“天上的那些大能,没有净化她身上这股力量的办法吗?”
这是一个很直接,也很关键的问题。
符华的思维方式更接近于一个严谨的科学家。
在她看来,既然“恶念”是一种负面能量,那么理论上,就应该有与之对应的“净化”或“转化”的手段。
为何要选择“斩却”和“镇压”这种看似一劳永逸,实则隐患无穷的方式?
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将问题引向了更深的核心。
“或者说,他们从未想过告诉她这一切,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个问题,让魔家四将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符华。
也让地上的西王母(恶面)那低沉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符华,那双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剧烈波动的情绪。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林轩被符华这么一问,也愣住了。
是啊!
神仙不都是法力无边的吗?
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不是号称能炼化万物吗?
佛门的佛法不是说能普度众生,化解一切怨念吗?
为什么面对西王母的恶念,他们却选择了最极端、最残忍的切割与镇压?
这不合逻辑!
除非……他们做不到。
或者……他们根本不想这么做。
林轩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神话故事的片段,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他想起了那些被镇压的妖魔,想起了那些无法被化解的劫数……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符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西王母(恶面),用一种不确定的、带着猜测的语气说道:
“或许……不是他们做不到,而是这种‘恶’,本身就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无法被‘净化’,只能被‘平衡’。她……可能就是那个‘平衡’本身。”
当一个问题无法用常规手段解决时,或许问题本身,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西王母的“恶”,并非凭空产生的病毒,而是与“善”共生的、世界本源的力量。
消灭“恶”,或许意味着“善”也将不复存在。
这才是那些大能们,真正忌惮的真相。
西王母(恶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更深的嘲讽与悲凉。
魔家四将则是集体沉默,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显然,林轩的猜测已经触及到了他们不敢言说、甚至不敢深思的禁区。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怨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诱惑力的声音,从地上那被锁链贯穿的身影口中幽幽响起。
“平衡……说得好听。”
西王母(恶面)低声笑着,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讥诮,
“你们以为,被斩下来的,就只有灾厄、刑罚和死亡吗?”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与天界王母娘娘一般无二,却因无尽的怨恨而显得扭曲妖异的脸上,露出一个令人心寒的表情。
“你们看我,代表着世间一切的负面。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高高在上、受万仙敬仰的‘善面’,她……就真的完美无缺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符华的赤色眼眸微微眯起,她在西王母(恶面)的这番话里,捕捉到了一丝颠覆性的关键线索。
西王母(恶面)似乎很享受众人震惊的表情,她拖着沉重的锁链,在地上挪动了一下身体,金色的瞳孔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林轩的身上。
她似乎看出了林轩内心的动摇与同情,于是,她决定再添一把火。
“阴阳相存,必有其定数。”
她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说道,
“你们看现在的她,慈悲、公正、雍容、大度……是所有美好品德的化身。但你们再看看我,”
她指了指自己,
“我这里,有愤怒,有憎恨,有毁灭欲……却没有一样东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某种悲壮的宣告:
“我们无论是善是恶,终究都是西王母,我们都希望世间太平为百姓谋福!所以我完全可以选择不供给能量给这个祭台转换,因为我从来是无私的!我只恨她一个!”
“与苍生无关!”
她死死地盯着林轩,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
“所以你们猜猜看,我这里没有什么?”
她没有等待回答,而是自己揭晓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是自私。”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林轩和符华的思维。
西王母(恶面)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凄厉:
“我这里,没有自私!因为那最根本的、为了自我存续而不惜一切代价的自私,被她,连同所有的‘善’,一起带走了!”
被我们所万人敬仰,神话中的王母是自私的善面,而被世人不得而知被掩盖的真相,那个恶面被压在山下依旧为了苍生默默付出,是无私的恶面……
这便是神只被斩开后的真相。
那个被歌颂的伟大牺牲,其最底层的逻辑,竟是为了满足“善”的自我存堵,而做出的最极端的自私行为。
她并非斩却了恶,而是将恶中最后一点能与善产生共鸣的“人性”,也一并剥夺,然后将一个纯粹的、无私的、只剩下毁灭本能的“灾厄”,永远地镇压了起来。
这就像阴阳太极图,纯黑里面有个白,纯白里面附带黑。
这就是制衡
善是自私的,恶……是无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