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已送出七日。
江陵城内的存粮彻底见底,开始宰杀战马,军民以稀薄的汤水度日。
伤兵营里,因缺医少药而逝去的人数日渐增多,哀戚与绝望如同蔓延的雾气,笼罩着这座孤城。
你亲自守在伤兵榻前,用温言安抚,以行动稳定军心,但袖中那枚玉骰,被你摩挲得几乎要生出温度。
你在等待,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等待。
你知道,那封信抵达江东,到周瑜权衡利弊,再到江东做出反应,需要时间。
你赌的是周瑜的战略眼光,以及你们之间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这日黄昏,你正与徐庶商议如何分配最后一点豆粕,墨影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角落阴影里。
“主子。”你与徐庶同时抬头。墨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江东有动静了。”
你的心猛地一提,面上却不动声色:“讲。”
“三日前,江东水军前锋已出柴桑,沿江西进,旌旗招展,号称操练,但规模远超平日。
同时,江东使者鲁肃,已快马加鞭前往鄱阳,面见正在那里巡视的讨虏将军(孙策)。”
鲁肃去见孙策! 这是一个关键信号。周瑜没有直接回复你,而是启动了江东内部的程序。他将这个“契机”摆到了孙策面前。
“曹军方面有何反应?”徐庶立刻追问。
“曹仁大营已接到探报,其部署在东南方向的警戒兵力明显增强,部分原本用于围城的部队有向内收缩、构筑防御工事的迹象。曹军后方粮道,昨夜遭到小股精锐骑兵骚扰,行动迅捷,来去如风,不似寻常盗匪,倒像是……”墨影顿了顿,“……训练有素的精锐。”
小股精锐骑兵……你脑海中瞬间闪过太史慈的身影。无论如何,这都表明,江东的刀,已经开始出鞘,哪怕只是试探性地挥舞了一下。
徐庶看向你,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鹤月,周瑜接招了。他不仅在调动兵马,更在为你造势,或者说,在为出兵江陵制造无可反驳的理由。鲁肃去见孙伯符,便是要说服他,介入荆州,非为私情,乃是为江东千秋基业。”
你缓缓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但随即又绷得更紧。周瑜走出了第一步,但最关键的一步,仍在孙策。
“我们还能撑多久?”你问徐庶,问的是江陵,也是问自己。
“最多十日。十日内,若无外援破围,军心必溃。”徐庶的声音沉重。
十日……这与江东做出决断、调兵遣将、并赶到江陵所需的时间,何等紧迫!
你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城外曹军营垒中渐次亮起的灯火。
你知道,此刻在鄱阳,鲁肃或许正在慷慨陈词,周瑜的密信或许也已呈上孙策的案头。
孙策会想起什么?是与你初识时的惊艳,是得知你身份时的震怒,还是你毅然离去时他眼中的挫败与不甘?这些私人的情绪,会如何影响他对江东战略的决策?
“传令下去,”你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入徐庶和墨影耳中,“从明日起,我之饮食,与最基层士卒同等。告诉全军将士,援兵已在路上,江陵之围,解在旦夕!我等只需再坚守十日,便可里应外合,大破曹军!”
这是一剂强心针,也是一场豪赌。
你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了江东的反应上,押在了周瑜的运作和孙策最终的战略抉择上。
徐庶深深看了你一眼,没有质疑,只是拱手:“是!”
墨影领命,悄然退下。
夜色渐深,你独自立于城楼,江风带着水汽和隐约的硝烟味拂过你的面颊。
袖中的玉骰依旧温润,你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不在江陵,而在那江东的殿堂之上,在那两个与你命运紧密交织的男人一念之间。
东风,真的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