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机会一旦错过,可能再无下次。
吴广得了【炼体丸】后,转头问陈胜该怎么办。陈胜支吾良久,才低声说:“别急着吃,这东西来路不明,说不定是假的,甚至有毒。”
以往吴广做什么都听他的,这次也没例外。
只是这一次,陈胜的话里藏了别的念头。
他真正想说的是——把【炼体丸】给我。
自天道皇榜现世,直到夕阳西沉,陈胜一直在等。
他等着吴广主动把丹药递过来,等着他开口说:“大哥,这给你用。”
他盘算着,等自己登榜成功,再十倍百倍地补偿吴广。
可整个下午,吴广什么也没做。
夜色已深。
他知道吴广还没吞下那枚丹药,但明天呢?明天会不会就吃了?
只要药一入口,一切都结束了。
陈胜已在茅草屋外徘徊许久。
他自己也明白,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终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冷了下来,像是换了个人。
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他握紧手中的木匕,悄无声息地靠近地上的草垫。
吴广正趴在那里睡觉,呼吸平稳,毫无戒备。
陈胜轻轻躺下,挨着吴广,在寂静的屋子里,心跳声仿佛响彻耳畔。
手心渗出汗来,木匕变得湿滑,但他攥得更紧了。
眼中的光越来越冷,像野兽盯住猎物。
下一瞬,他咬紧牙关,猛地将匕首刺向吴广后背。
剧痛让吴广猛然惊醒,本能想要喊叫。
一只大手却狠狠捂住了他的嘴,将声音死死压住。
濒死之际,人总会爆发出惊人之力。吴广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咽,本能地想唤“大哥救我”。
可当他拼尽全力扭过头,看见那张在黑暗中泛着凶光的脸时,整个人僵住了。
动手的人,正是他一直敬重的大哥——陈胜。
吴广的眼里满是痛楚,更多的却是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最信任的人要杀他?
就在他挣扎间,一枚泛着微弱金光的丹药,从怀中滑落,滚到了地上。
丹药自掌心滑落,泛着微弱金光,如晨露坠于尘土。陈胜瞳孔骤缩,目光死死盯在那枚圆润药丸上,脸上的横肉微微抽动,呼吸变得粗重。他眼底翻涌的不只是杀意,还有近乎癫狂的渴望。
吴广望着他,心头一震,仿佛被冰水从头浇下。他读懂了那双眼中的意味——信任在此刻碎成了灰。
无端之祸,源于所持之宝。
哪怕曾同眠共食,共过生死,也抵不过命运面前的一念之贪。
他本想将丹药掰作两半,一人一半,一同踏上更强之路。可话未出口,风已止声。
木匕穿透胸膛的刹那,温热的血顺着脊背淌下,浸湿枯草。那枚【炼体丸】静静躺在血泊中,金光与猩红交映,宛如讽刺。
“吴广……别怪我。”陈胜贴着他耳根低语,嗓音像锈铁摩擦,“燕雀怎会懂鸿鹄振翅的方向?我陈胜,生来就不该匍匐于泥中。”
“王侯将相,岂是天生?这药,注定只能归一人所有。”
怀中躯体渐渐冰冷,不再颤动。陈胜缓缓松手,任尸体滑落在地。他俯身,一把抓起染血的丹药,也不擦拭,直接塞入口中,连血带药吞入腹中。
血渍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他闭目,全身经脉如被烈火灼烧,又似江河决堤,一股蛮横力量自丹田炸开,奔涌四肢百骸。
片刻后,他睁眼,眸光如刀。手中残存的木匕稍一用力,便化作齑粉洒落。
“原来……这就是被天道选中的滋味?”他低声呢喃,唇角扬起。
没有悲恸,没有迟疑。只有满心狂喜在血管里奔腾。
站起身,四周昏暗依旧,但他已能看清每一缕草叶的纹路。吴广倒伏在地,双目圆睁,至死未能闭合,眼中尽是难以释怀的震惊与痛楚。
“兄弟,这一笔债,我还不清。”陈胜低头看他一眼,“但我会让天下人记住你的名字,记住我们的名字。”
言罢,转身离去,脚步坚定。
踏出茅屋,月光洒落肩头,清冷如霜。体内气流奔走不息,仿佛有雷鸣在骨髓深处回响。
他仰面望向星空,喉间轻轻吐出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起,我不再是陈胜,我是陈胜王!”
……
咸阳城外,一片静谧之地。
数十亩宅院隐于林间,高墙深院,气势森然。门前左侧矗立一方石碑,碑文以庸秦篆刻就,字迹密布,记述着一位将军一生征战、裂土封疆的功业。
这不是炫耀,而是律令。
凡有爵位功勋者,皆须立碑显名,使人望门知主,见户识贵。
自先秦沿袭至今,已成定制。
所谓“门第”,即由此生。一眼望去,无需言语,身份高低立判。
这般府邸,绝非寻常百姓所能居。
而更令人侧目的,是那一片压抑的寂静——仿佛连风都不敢在此喧哗。
此宅主人,正是王翦。
是当下大秦唯一尚在人世的彻侯,封号为武成侯。
“武成”二字出自《尚书·周书》,记载的是武王伐纣全过程,篇名即《武成》。此封号寓意着王翦功业已达巅峰,可安享晚年。
王翦心里清楚得很,明白王家已至极盛之时。
灭楚之战结束后,他主动交出兵权,从此闭门不出,居家休养。
眼前这座占地数十亩的府邸,并非秦王所赐,而是王翦出征前特意在咸阳向皇帝请求赏赐的田宅。君王不惧臣子贪财,真正令其不安的,是毫无欲望之人——无欲则刚,往往藏有深意。
王翦屡次索要良田美宅、金银财宝,正是为了表明自己仍有私念,让上位者安心。
王氏一族能延续显赫,一门两侯且身居要职,全凭王翦这份敏锐的洞察力。
懂得在巅峰时抽身而退,家族才能长久安稳。
庭院深处,一幕看似荒唐的情景正在上演。
一位年逾八旬的老翁正穿着粗布衣袍,脚踏寻常百姓才会穿的布鞋,在花园中快步前行。身形微驼,体态略显丰腴,面容和善,宛如乡间富户中的老翁。
他沿着小径奔跑,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笑意。
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女。
她未着裙衫,反而一身黑色皮甲裹身,背后红披风随风翻卷,猎猎作响。
手中握着一柄短剑,眼神凌厉,口中怒喊:“我说了不嫁就是不嫁!天子也不能逼人成亲!再说,家里就咱俩,我要走了,你哪天摔进池塘里,谁来捞你!”
“你给我停下!”少女气得跺脚,提剑继续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