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裴府侧门时,天刚蒙亮。
凤昭月靠在谢陵舟肩上,指尖还在发抖。她闭着眼,掌心火纹早已冷却,可那股灼烧感还留在皮肉里,像烙铁烫过一遍又一遍。
谢陵舟没让她下车。他先掀帘,确认四周无人埋伏,才伸手扶她。她的脚刚落地就晃了一下,膝盖一软,被他及时揽住腰。
“还能走?”
她点头,声音哑:“能。”
昨夜宫墙刻字的事不能放。那句“这剧本我熟”不是挑衅,是信号——裴仲知道她穿书而来,也知道她看得见气运、烧得掉厄运。
既然他知道,那就一定留了后手。
两人穿过偏院,直奔书房。门没锁。想来也是,裴仲逃了,这里已成空巢。
书案翻乱,笔墨洒了一地。墙上挂画被扯下,露出后面暗格。凤昭月一眼认出那个位置——原主记忆里,裴仲每次写密信都会去那里取纸。
她伸手探进去,摸出一张卷起的羊皮。
边缘脆得像枯叶,轻轻一碰就掉渣。墨迹斑驳,看不出字。她试着用指甲刮了刮,纸面立刻裂开一道缝。
“别硬来。”谢陵舟低声说,“你刚才用了三次火纹,不能再耗。”
凤昭月咬唇。她知道他说得对。天机眸现在使不出来,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跳。可这张图卷上的气息……和她掌心火纹同源。
她深吸一口气,把羊皮铺在案上,左手按上去。
火纹微热。
一点红光从掌心渗出,顺着指尖流入羊皮。纸面猛地一颤,凤凰纹路骤然浮现,金线勾边,像是活过来一样。
紧接着,一行小字从空白处浮起:
**火纹宿主,血脉承继者。**
凤昭月呼吸一滞。
谢陵舟盯着那行字,眼神变了。他一把扣住她手腕:“够了,收手。”
她摇头:“还没完。”
火纹继续燃烧,热度越来越高。她能感觉到体内气血在往掌心涌,头越来越重,视线开始模糊。
“凤昭月!”谢陵舟抬手拍在她肩上,力道不轻,“你要把自己烧死吗!”
她甩开他,右手猛地一压。
整张羊皮瞬间燃起赤焰,三息后熄灭。纸上只剩焦痕,但那句话还在,像是刻进皮肉里的命。
“这不是假的。”她喘着说,“我是……前朝留下来的人。”
谢陵舟沉默两秒,转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残破的山水画,他一把撕下,露出后面的石砖。
砖上有凤凰图腾,和火纹形状一致。
“要打开?”他问。
“嗯。但机关不会轻易启动,可能需要血。”
她抽出袖中短刃,刚要划指,手腕又被抓住。
谢陵舟看着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他松开她,反手用苍雪剑割开掌心。血滴落,正好落在图腾中央。
一声闷响。
地面震动,石砖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暗格里堆满木箱,封条上盖着玄冥教的暗印。谢陵舟提剑下去,打开最上面一只。
里面全是密函。
他抽出一封,标题清晰写着:
**火纹祭品进度·丙寅年三月至九月。**
下面列着七个名字,每人旁边标注日期与状态。最后一栏写着“失败”,理由是“血脉不纯,焚身而亡”。
另一封写着:
**地宫开启条件:双生火纹合一,献祭启门。**
凤昭月站在洞口,腿还在抖。她想下去,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谢陵舟上来时,手里多了几张残页。他递给她。
纸上画着一座地下宫殿,中心有火焰阵法,阵眼处跪着两个人影,一个抱婴孩,一个持刀。
旁边批注:
**若火纹断代,则以至亲之血续契。母可杀子,子不可逆命。**
她手指一抖,纸差点掉落。
“这不是预言。”她声音发颤,“这是记录。”
谢陵舟接过纸,皱眉:“你说什么?”
“我刚才用天机眸看了这页纸的过去。”她闭眼,脑海里还是那幅画面,“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跳进火堆。她脸上……有和我一样的火纹。”
她说完,胸口突然一闷,喉咙泛甜。
一口血喷在木箱边缘。
谢陵舟立刻扶住她肩膀:“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那是我的前世……或者,是我的娘。”
她靠在他身上,冷汗直流。火纹反噬开始了,皮肤底下像有针在扎,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剧痛。
谢陵舟脱下外袍裹住她,一手搂紧她腰,一手提起装密函的箱子。
“我们走。”
“不行。”她抓住他手臂,“还有最后一件东西。”
她指向角落一个小匣子,铜锁已锈。她用火纹轻轻一烫,锁崩开。
里面只有一块玉佩。
青灰色,雕着半只凤凰,缺口在右翅。她拿起来的一瞬,火纹自动亮起,与玉佩产生共鸣。
“这玉佩……被人带走过。”她盯着它,“它去过南方,坐过船。漕运旧档,丙寅年三月十七,南船七号。”
谢陵舟记下了这句话。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巡城卫开始搜查裴府的消息。
“不能久留。”他说,“你撑得住?”
她点头,把玉佩塞进怀里:“我能。”
他背起她,一手提箱,一手握剑,快步往外走。
穿过回廊时,她忽然抬头。
“谢陵舟。”
“嗯。”
“裴仲为什么留下这些?”
他脚步一顿。
“这不是藏起来的东西。”她贴着他后背,声音很轻,“是故意让我们找到的。”
他没说话,只是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风从院子吹过,卷起地上的灰烬。
他们走出书房时,日头刚升到屋檐。
马车还在原地等。
谢陵舟把她放进车厢,自己坐在对面。箱子放在脚边,玉佩贴着她胸口,一直发烫。
她低头看着它,忽然发现内侧有一行极小的刻字。
还没看清,马车动了。
她凑近,借着晨光念出来:
“丙寅年三月十七,南船七号,女婴一名,交由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