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霜是众人中状态相对最好的,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手中与自己心神相连的赤律剑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仿佛剑身之内凭空被塞入了一座万古不化的寒冰山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沉重而灼热的铅块,不仅痛苦,更带着一种灵魂层面的滞涩感。她死死握住冰凉彻骨的剑柄,顽强的脊梁如同永不弯曲的旗杆,硬顶着那足以碾碎星辰的滔天威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缓缓抬起了头。
凌凡在强行穿越空间节点时几乎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与精神,此刻完全依靠李洛霜有力的搀扶才勉强站立。他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嘴唇干裂,但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却如同在无尽寒夜中挣扎求存的野火,燃烧着执拗到近乎疯狂的光芒,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悍然迎向那令灵魂都为之冻结、仿佛代表着宇宙终极秩序的威压源头。
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呈现出完美圆形的暗金色平台之上。平台孤悬于一片深邃的虚无之中,下方是那片依旧在“沸腾”、闪耀着冰冷铂金光泽、却仿佛被彻底隔绝了所有声音与能量传递的纯白宫殿全景,无数汹涌蠕动的雕像从这令人眩晕的高度望去,渺小得如同显微镜下躁动不安的铂金色细菌。
而他们的正前方,平台延伸的尽头,便是那座高耸入星穹、仿佛支撑着整个宇宙秩序的纯白金字塔的——最顶端。
距离被拉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王座扶手上那些简约到极致、却又仿佛每一道刻痕都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玄奥纹路。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以近乎平视的、堪称亵渎的角度,仰视着那张象征着无上权柄的至高王座。
以及,王座之上,那个定义了此地一切规则的存在。
之前如同永恒面纱般笼罩在其面容上的、流动不息的铂金神圣光晕,此刻正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敛去。并非因为祂的威压有所减弱,恰恰相反,是因为端坐于上的祂似乎认为,有必要让这些侥幸突破重重规则阻碍、最终抵达祂御座之前的“异常变量”,更清晰地“看见”某些东西——关于差距,关于本质。
光晕彻底散去。
露出一张……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或美学体系去准确形容的脸庞。
一张女性的脸庞。
她的容颜彻底超越了世俗关于美丽或丑陋的粗浅定义,那是一种基于绝对数学比例与几何和谐构建出的“完美”。肌肤呈现出一种亘古不化的寒冰与最顶级羊脂冷玉融合般的质感,不见丝毫生命应有的纹理、毛孔或微小瑕疵。五官的每一处转折,每一条起伏的弧度,都仿佛由宇宙最精密的法则勾勒而成,多一丝则显冗余,少一分则成残缺,达到了某种令人敬畏乃至恐惧的绝对平衡。
但最慑人心魄、足以冻结灵魂的,是她的眼睛。
不再是之前那如同恒星彻底寂灭后残留的、只剩下漠然与虚无的绝对黑暗。此刻,那双眼睛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与情感波动的铂金色,只剩下绝对理性。
瞳孔最深处,仿佛同时倒映着无数星系的诞生、辉煌与寂灭轮回,蕴含着穷尽一切智慧生命也无法理解其万一的浩瀚知识,以及一种……俯瞰了万古时空长河、阅尽一切文明兴衰与个体悲欢后沉淀下来的、极致的孤独。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统御万物的绝对从容姿态未曾有丝毫改变,但那双燃烧着纯粹铂金理性火焰的眼眸,正平静地、自上而下地、如同扫描物品般俯视着平台上这几个渺小却异常顽强的闯入者。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高维度的探针,精准而迅速地扫过凭借蛮横体魄与不屈意志艰难支撑、青铜盔甲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碎裂声响的马克西姆;
扫过脸色苍白如纸、所有玩世不恭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极致凝重与压抑痛苦的利亚姆和韦诺;
在那眼镜依然全是裂痕后却依旧凭借钢铁意志试图解析核心规则、强行挺直脊背站立的诺亚身上,略有极其短暂的停顿后落在了李洛霜那如同永不弯曲的传世名剑般、即便承受着星骸压顶般的重压也依旧闪耀着不屈的眼神上。
最终,她的目光,如同最终锁定了在了被李洛霜紧紧搀扶着、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依旧倔强地、甚至带着一丝挑衅与她进行着无声对视的——凌凡身上。
祂并没有因被蝼蚁直视而产生的被冒犯的怒意,甚至没有了之前那种如同清理程序底层bUG般的、绝对的“否定”。
那目光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难明、几乎不属于她这种存在应有的东西。像是一位古老到与时间同寿的神只,在自身那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长河的尘埃角落里,偶然瞥见了一件早已被遗忘在历史断层之中、本不该再次出现于现世的古老禁忌造物。
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被李洛霜几人现有感知手段测量的…探究与审视之意。而在这极淡的探究之下,是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亘古流淌的、源自其存在本质最深处的、身为绝对上位者与规则制定者的——不容置疑的傲慢。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静静地俯视着他们,如同博物馆的访客在观察玻璃展柜内挣扎的稀有昆虫。
整个暗金平台,连同其下方那片依旧在无声“沸腾”的广阔纯白宫殿,都陷入了一种令人心脏都为之停跳、血液为之凝固的绝对死寂。只有平台上几人粗重而压抑、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喘息声,以及那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持续而稳定地碾压着他们每一寸意志与肉体的崇高威压,在冰冷地证明着时间并未真正停止流逝。
他们闯过了千难万险,踏过了不可能之路,终于来到了这最终舞台的脚下,站在了距离终极答案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