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凡是在一阵汹涌袭来的空腹绞痛中醒过来的。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他胃里狠狠拧了一把,让他瞬间蜷缩起身子,冷汗涔涔。
他茫然地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花了点时间才看清自己身处一座陌生的小庙。胃部的灼烧感如此真实而剧烈,以至于他一时忽略了身下石板传来的凉意。
“咕噜——咕噜——”腹中的雷鸣一声响过一声,震得他耳膜发嗡。
饿,难以想象的饿。他眼前阵阵发黑,金色的光斑在视野里跳跃,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连撑起身体都做不到。他只能瘫靠着冰冷的墙壁,在心里无声地哀嚎:‘队长,马哥,诺亚,韦诺……不管是谁,救命啊,真要饿死人了。’
就在这时,庙门外隐约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和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凌凡一个激灵,求生本能,以及某种不愿在队友面前显得太过狼狈的微妙自尊,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他立刻顺势往地上一倒,调整姿势,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因虚弱而昏迷、从未醒过的样子,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一动不动。
只见两个穿着粗布短褂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挪到庙门口。他们脸上带着混合了敬畏与恐惧的神情,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踏入的不是一座破庙,而是某个危险的禁区。两人手里合力抬着一个编织颇为精巧的竹篮,篮子甚至用了清漆之类的东西处理过,表面光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深色厚麻布。
他们紧张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快速地将篮子轻轻放在庙门门槛内侧一点点的地方,动作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敢完全跨过那道门槛,更不敢往庙内阴影深处、凌凡“昏迷”的方向多看一眼。放下篮子后,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的眼神,如同躲避瘟疫般,转身沿着来路小跑着离开,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寂静中。
凌凡竖着耳朵,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他看向门口那精致的篮子,心里泛起嘀咕:‘搞什么?送温暖?活雷锋?还是怕我醒了缠上他们?’
确认安全后,对食物的强烈渴望压倒了一切。他挣扎着,凭借一股陡然生出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悄悄爬起,蹑手蹑脚挪到门口。他颤抖着手掀开那块厚麻布——霎时间,一股混合着油脂、谷物和果实的香气扑面而来。
篮子里面的食物堪称丰盛,甚至有些过于精美,与这山神庙格格不入。油光锃亮、切得整齐的酱色肉块堆在小瓷盘里,旁边是几块做得十分精巧、点缀着果脯的米糕,雪白的馒头蓬松柔软,甚至还有一小碟翠绿的腌菜。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造型别致、线条流畅的银质执壶,旁边配着一个同色的小杯。
凌凡的眼睛瞬间直了,喉咙里发出不受控制的吞咽声。什么警惕、分析、形象,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直接抓起一块肉,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囫囵咽下,然后又抓起一块米糕,狠狠咬了下去。
他狼吞虎咽,吃得又快又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胃里有了东西,那股灼烧般的绞痛才稍稍缓解。他拿起那个银壶,拔开塞子,一股清甜的果酒香气溢出。他仰头灌了几大口,微凉酸甜的酒液滑过喉咙,滋润了干渴,也暂时压下了因快速进食而产生的翻涌感。
填饱肚子,坐着喘息了片刻,身上总算恢复了一点可怜的力气。随之而来的,便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他站起身,开始更加仔细地、带着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起这座栖身的小庙。
庙宇确实不大,结构简单,但正如他初醒时模糊感觉到的那样,墙壁、梁柱都显得比较新,没有太多风雨侵蚀的痕迹,似乎近期被人用心修缮过。
那尊泥塑的神像端坐在正中,披着色彩略显暗淡但依旧能看出原本鲜亮的宽大袍服,姿态威严。然而,神像的面部却是一片空白,没有雕刻出任何五官,光秃秃的,如同一个等待描绘的素胚,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和压抑。
神像前的供案被打扫得还算干净,不过上面只剩下一个积满了灰白色香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陶制小香炉,里面歪歪斜斜地插着几根早已燃尽、只剩下短短一截黑色残骸的细香杆子。
凌凡绕着落满灰尘的神像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用手掌或指关节轻轻敲打着后面的墙壁和脚下的石板地面。“叩、叩、叩……”大部分地方传来的都是沉闷的实心回响。
然而,当他走到神像侧面一个被阴影笼罩、格外阴暗的角落时,脚下无意中踩到的一块石板,似乎发出了一声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极其轻微的“咚”的空响。
“有戏?”凌凡顿时来了精神,困意和疲惫一扫而空。他立刻蹲下身,顾不上脏,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抠进那块石板与周围地面的缝隙里。
石板比想象中要松动,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向上一掀,石板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竟然真的被挪开了,露出了下面一个约莫一尺见方、黑黢黢的暗格。
暗格里并没有期待中的金银珠宝或是神兵利器,只静静地放着一本边缘严重卷曲、纸张泛黄发脆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薄薄册子,以及一个小小的、约莫巴掌大小、雕刻着某种奇异繁复花纹的黑色木牌。
凌凡先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册子,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它弄散了架。
他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愈发昏暗的光线,小心翼翼地翻开。册子里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深浅不一,记录的内容也显得支离破碎,前言不搭后语,更像是一些零碎的观察笔记和充满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