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皇帝驾崩、肃王拥立幼主、自封摄政的消息,如同两道惊雷,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大半,只剩下冰冷的愤怒与急迫。
“好毒辣的算计!”老常咬牙切齿,眼中喷火,“弑君杀储,再立幼主,挟天子以令诸侯!肃王这是要彻底窃取江山!”
“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必是已掌控京师防务,钳制朝堂舆论。”顾长渊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如刀,“五皇子年仅八岁,母族势微,正是最佳傀儡。十日后登基?他是想造成既定事实,让天下人措手不及!”
杨继业面色铁青,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颤:“乱臣贼子!国朝二百载,岂容此等魑魅魍魉践踏!这檄文,一刻也不能等了!”
他猛地起身,对身旁书记官厉声道:“即刻以三殿下名义,草拟‘告天下臣民勤王讨逆檄’!将肃王袁天罡(鹞鹰)弑君、毒储、勾结北狄、炼制邪丹、祸乱朝纲之罪,桩桩件件,昭告天下!言明三殿下乃先帝正统,奉天讨逆,匡扶社稷!檄文成后,以八百里加急,飞传各州、府、道,及天下兵马元帅、节度使!另,抄录千份,遣死士潜入京师,广为散布!”
“遵命!”书记官领命,立刻伏案疾书。
“国公爷,”顾长渊沉吟道,“檄文一出,便是与肃王彻底撕破脸。他必会污蔑我等为叛军,并可能狗急跳墙,对京师忠良下手,甚至……勾结北狄,引狼入室!需早作防备。”
“顾将军所虑极是。”杨继业点头,目光扫过麾下将领,“杨彪!”
“末将在!”一员虎背熊腰的悍将出列。
“命你率‘铁骑营’即刻拔营,前出三百里,扼守‘断魂谷’要道,严密监视北狄动向!若有异动,烽火为号,可先斩后奏!”
“得令!”
“赵守诚!”
“末将在!”一儒雅将领出列。
“命你持我手令,秘密联络陇右、河西、朔方三镇节度使,陈明利害,共举义旗!告诉他们,江山倾覆在即,唇亡齿寒!”
“末将明白!”
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发出,整个镇北城如同一部巨大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号角连营,战马嘶鸣,一队队精锐甲士开出营寨,斥候如流星般撒向四方。空气中弥漫着铁血与肃杀的气息。
顾长渊看着眼前高效运转的一切,心中稍安。西北军不愧是天下精锐,杨继业更是老成持重,部署周密。
“顾将军,林县主,”杨继业安排完军务,看向顾顾二人,语气缓和些许,“你二人伤势未愈,本应静养。但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尤其是顾将军,你亲历诸多内情,熟知‘鹞鹰’手段,这行军司马一职,非你莫属。还请暂且忍耐,助老夫一臂之力。”
“国公爷言重了,末将义不容辞!”顾长渊抱拳。林婉清也轻轻点头:“婉清略通医术,愿为将士们略尽绵力。”
“好!”杨继业欣慰点头,“如此,便有劳顾司马即刻参与军机议事,研判敌情,拟定进军方略。林县主可暂领医官之职,统筹伤患救治。至于三殿下……”他看向依旧面色苍白的三皇子,语气郑重,“殿下乃国之根本,万金之躯,不可轻动。还请暂居府中,静候佳音,必要时,需殿下出面,以正视听。”
三皇子此刻已缓过神来,深知自己乃是旗帜,强自镇定道:“全凭老将军安排,本王……朕,定当竭力配合。”
接下来的两日,镇北城如同上了发条般高速运转。檄文以最快的速度传向四方,在杨继业多年经营的威望和确凿罪证(部分简化版本)支持下,陇右、河西两镇节度使率先响应,表示愿奉三皇子为正统,共讨国贼。朔方节度使态度暧昧,但亦未明确反对。各地州府反应不一,有义愤填膺者,有观望犹豫者,亦有疑似肃王党羽的地区开始戒严。
与此同时,京师方向的坏消息也不断传来。肃王(鹞鹰)掌控下的朝廷,宣布三皇子“勾结边将、图谋不轨”,定为“叛国逆贼”,下令天下兵马共讨之。并调集京畿周边兵马,向西北方向移动,摆出防御姿态。更令人不安的是,北狄边境的游骑活动明显频繁加剧,大战一触即发。
军情如火,议事厅内烛火通明。顾长渊虽伤势未愈,但凭借过人的毅力和对局势的敏锐洞察,很快进入了角色。他指出,“鹞鹰”势力盘根错节,绝非肃王一人,京师乃至各地必有大量潜伏党羽,需防其里应外合、破坏后勤、散播谣言。同时,需尽快救出或被囚或被控的朝中忠良,如梁阁老等,既能削弱敌人,又能壮大己方声势。
“顾司马所言极是。”杨继业捻须沉吟,“然京师戒备森严,救人谈何容易。”
“或许……可从‘鹞鹰’内部弱点入手。”顾长渊目光闪烁,想起阿月提及的“蚀心草”和邪丹,“肃王(鹞鹰)倚仗邪术控制党羽,但此术必有反噬或破解之法。若能找到其炼丹据点或掌控邪丹解药,或可令其内部生乱。”
林婉清闻言,心中一动,接口道:“我曾细查过那邪丹药性,其性酷烈,依赖极强,需定期服用特定解药压制毒性,否则生不如死。若能配制出缓解或替代的药物,或可动摇其根基。”
“哦?”杨继业眼中精光一闪,“林县主有把握?”
“需时间钻研,并需几种罕见药材。”林婉清谨慎道。
“药材之事,老夫全力支持!”杨继业当即拍板,“此事便交由林县主负责,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正在商议间,一名亲兵急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密信:“国公爷,京师密探急报!”
杨继业拆信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将信递给顾长渊:“肃王……要掘太子陵!”
“什么?!”顾长渊霍然站起,接过信笺,只见上面写着:肃王以“太子死因存疑,需开棺验尸以正视听”为名,已奏请(实则胁迫)新君(五皇子)下旨,三日后开启太子陵寝!
“无耻之尤!”顾长渊气得浑身发抖,“太子殿下已遭毒手,死后竟不得安宁!他这是想毁尸灭迹,还是想借机污蔑殿下清白?!” 这分明是肃王(鹞鹰)的毒计,既可消除可能遗留的证据,又可打击三皇子一派的威信,更是对忠臣义士的极大羞辱!
“绝不能让此贼得逞!”杨继业须发戟张,“必须阻止他!”
“但京师重兵把守,我们鞭长莫及……”有将领担忧道。
顾长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或许……有一法可试!”
众人目光齐聚于他。
“肃王此举,必遭天下非议,即便在其掌控的朝堂,也定有阻力。”顾长渊沉声道,“我们可双管齐下。其一,立刻飞檄天下,揭露其掘陵暴行,激起民愤,令其投鼠忌器!其二,派人秘密潜入京师,联络可能尚存忠义之心的宗室、勋贵、乃至……宫中内应,在开陵当日,制造混乱,公开质疑,甚至……保护太子遗骸!”
“潜入京师?谈何容易!如今京师定然如铁桶一般!”老常皱眉。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顾长渊目光坚定,“我对京师防务及部分隐秘通道有所了解。或许……我可带少量精锐,秘密潜入,见机行事!”
“不可!”林婉清失声惊呼,“你伤势未愈,京师乃龙潭虎穴,此去九死一生!”
“顾将军,三思!”杨继业也劝阻,“你乃军中栋梁,不可轻涉险地。”
“国公爷,婉清,”顾长渊看向他们,眼神清澈而决绝,“太子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更关乎国体尊严。若能阻止此滔天恶行,揭露奸贼面目,个人安危,何足道哉!且我熟悉‘鹞鹰’手段,或能险中求胜。请国公爷允准!”
杨继业深深地看着顾长渊,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意志。他沉默良久,重重点头:“好!既然你意已决,老夫便准你所请!但切记,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老夫拨给你二十名最精锐的‘夜枭’死士,再令顾七随行护卫!三日后,无论成败,必须撤回!”
“末将遵命!”顾长渊单膝跪地,领命。
“长渊!”林婉清泪眼婆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顾长渊反手握紧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婉清,放心,我会回来。你在此地,安心研制解药,救治伤员,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林婉清知他心意已决,强忍泪水,重重点头:“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等你!”
当夜,镇北城一处密室内,顾长渊、顾七与二十名精挑细选、眼神锐利如鹰的死士齐聚。众人皆换上了夜行衣,配备了精良的装备和毒药暗器。
“此去京师,凶险万分。”顾长渊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的目标,非是刺杀,而是阻止掘陵,揭露真相。需胆大心细,见机行事。若事不可为,即刻撤离,保全有用之身,以图后计!”
“誓死追随将军!”众人低吼,声如闷雷。
子时三刻,一行二十二人,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镇北城,向着东南方向,那片龙潭虎穴般的京师,疾驰而去。
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站在城头的林婉清,紧紧攥住了胸前的衣襟,心中默念:愿上天庇佑。
风云已起,暗流汹涌。一场关乎国格、尊严与真相的隐秘较量,在帝国的心脏地带,悄然拉开了序幕。而西北大地,勤王大军也已磨刀霍霍,只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