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堂的大门在沈清辞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院内死寂一片,原有的仆役已被带走隔离审问,只留下春桃和两个平日里最不起眼、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由侯爷的亲兵在外严密把守。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沈清辞站在庭院中央,环顾这熟悉又陌生的牢笼,心中并无多少恐惧,反而有一股冰冷的怒火在燃烧。栽赃陷害,手段如此卑劣狠毒,这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小姐……”春桃声音发颤,脸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轻。
“慌什么!”沈清辞低喝一声,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必须尽快理清头绪,找到破局的关键。
“春桃,你仔细回想,最近墨韵堂可有什么异常?尤其是后角门附近,可曾见过什么生面孔?或者,有谁的行迹可疑?”沈清辞拉着春桃走进厢房,关紧房门,压低声音问道。
春桃努力回想,摇了摇头:“后角门平日都是些粗使婆子和送杂物的下人走动,奴婢……奴婢没留意有什么特别。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前几天,奴婢好像听守后角门的王婆子抱怨过一句,说夜里好像听到有野猫打架,闹腾得厉害,但她年纪大,没敢起来看。”
野猫打架?沈清辞心中一动。后角门偏僻,有野猫不稀奇,但偏偏在布偶被发现的前夜有异响?是巧合,还是有人利用野猫制造动静,趁机丢弃布偶?
“还有,”春桃补充道,“那个发现布偶的刘婆子,是负责清晨打扫后巷的,平日里最是偷奸耍滑,怎的偏偏那日如此勤快,天不亮就去掏暗渠?”
疑点重重!发现者本身就有问题!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栽赃!
“我们必须想办法查清两件事,”沈清辞目光锐利,“第一,那布偶的来历。布料、针线、朱砂,这些东西府中都有规制,或许能查出源头。第二,刘婆子和那个王婆子的底细,她们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
“可是小姐,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怎么查啊?”春桃急道。
沈清辞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侯爷既然说要查,就一定会查。但等他们查出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必须主动递出线索!”
她走到妆台前,打开首饰盒,从最底层摸出几块碎银和一支不起眼的银簪子。这是她之前让春桃当掉玉簪后留下的最后一点私房钱。
“春桃,你听着,”沈清辞将银簪塞到春桃手里,低声道,“待会送饭的人来,你想办法塞点银子给其中一个面相老实、看起来胆小的,不必多说什么,只求她帮个小忙,把一句话悄悄传给……传给大厨房负责采买的李婆子。”
“李婆子?”春桃疑惑,“她……她可靠吗?”
“可靠不可靠,试过才知道。”沈清辞眼神冰冷,“但她是钱妈妈的同乡,平日里还算本分,而且她每日出府采买,消息灵通。你让她传的话是:‘后巷刘婆子家的赌鬼儿子,前天好像发了一笔小财。’ 就这一句,多的一个字都不要说!”
春桃眼睛一亮!小姐这是要打草惊蛇,祸水东引!如果刘婆子真有问题,她儿子突然有钱的消息传开,必然会引起审查之人的注意!
“奴婢明白了!”春桃重重点头。
“还有,”沈清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把守的士兵,低声道,“我们得想办法给世子递个信。”
“递信?这怎么可能?”春桃觉得这比登天还难。
“有机会的。”沈清辞目光闪烁,“侯爷下令严查,钱妈妈必定会来盘问我们。这就是机会!到时候,你按我说的做……”
主仆二人正在密议,院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是送晚膳的婆子来了。春桃深吸一口气,握紧银簪,走了出去。
晚膳比往日简陋了许多,只有一荤一素一碗米饭。送饭的是两个面生的婆子,脸色冷漠,放下食盒就走。
春桃按照沈清辞的吩咐,在接食盒时,“不小心”将一块碎银子掉在地上,恰好滚到其中一个眼神略显闪烁的婆子脚边。那婆子愣了一下,飞快地左右看看,迅速弯腰捡起银子揣进怀里。
春桃趁机低声道:“妈妈行行好,给大厨房采买的李妈妈带句话,就说‘后巷刘婆子家的赌鬼儿子,前天好像发了笔小财’,求您了。” 说完,她不等那婆子反应,立刻提着食盒退回院内。
那婆子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低着头匆匆走了。
第一步棋,已经落下。现在,就是等待钱妈妈的到来了。
果然,掌灯时分,钱妈妈带着两个婆子,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世子妃,老奴奉侯爷之命,前来问话。”钱妈妈语气平板,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妈妈请问,清辞必定知无不言。”沈清辞端坐在椅上,神色平静。
钱妈妈例行公事地问了沈清辞近日行踪、可曾与外人接触、可曾见过可疑之物等等。沈清辞一一作答,滴水不漏。
问话完毕,钱妈妈正要起身离开。沈清辞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委屈:“钱妈妈,清辞蒙此不白之冤,心中惶恐。但清辞相信父亲母亲定会明察秋毫。只是……清辞忽然想起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钱妈妈脚步一顿:“世子妃请说。”
“前几日,世子爷病情反复,夜里时常惊醒。”沈清辞蹙眉,仿佛在努力回忆,“妾身夜里伺候,似乎……似乎听到后墙外有过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当时只当是野猫野狗,未曾在意。如今想来……时间上,似乎与妈妈所说布偶丢弃之日相近?也不知……是否有关联?”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提供了“线索”(动静),又撇清了自己(未曾在意),将判断权交给了钱妈妈。
钱妈妈眼中精光一闪!后墙外?重物落地?这确实是一个调查方向!她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点头道:“老奴记下了。世子妃好生歇着,侯爷定会还您清白。”
送走钱妈妈,沈清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散布流言,引导调查方向。剩下的,就要看萧景珩那边,能否接收到她的信号,以及……他愿不愿意,或者说,能不能出手助她破局了。
夜色深沉,墨韵堂如同孤岛。沈清辞坐在黑暗中,目光坚定。她绝不会坐以待毙。这场针对她的死局,她一定要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