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石的笑声被许三多这话硬生生噎了回去,他咳嗽了两声,无奈地解释道:“三多,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但是我们不像你和成才记忆力那么好,悟性那么高啊!有些知识点,特别是那些公式定理,我们就是记不住!或者今天记住了,明天又忘了!肯定会反复错的!这很正常!” 他试图让许三多理解普通人的“疾苦”。
许三多听完,小脸上露出了思考的神情。他想了想,然后非常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秘诀”,这也是成才当初教给他的:“那你们两个就多记几遍嘛。反复地记,重复地记,早上去跑步的时候记,吃饭排队的时候记,晚上睡觉前再想一遍。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去记,一定能记下来的!”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仿佛在说一条真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更加肯定:“成才哥说了,只有一种情况下会记不下来。”
苏石和伍六一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情况?”
许三多挺起小胸脯,声音清脆响亮:“就是你不想记!还有…就是你傻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认真。
“噗——哈哈哈!” 这次,轮到伍六一忍不住爆发出大笑声!他被许三多这极度坦诚又带着点“骂人”意味的安慰方式彻底逗乐了!刚才的沮丧和无奈仿佛一下子被这笑声冲散了不少。苏石也跟着再次笑了起来。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成才,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思路。他抬起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苏石和伍六一,以及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许三多。他无奈地用铅笔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了,都安静。” 成才的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苏石,许三多,你们两个,苏石把今天的错题本再整理一遍,三多你预习明天英语的新单元。别闹了。”
然后,他转向伍六一,眼神恢复了之前的专注和平静:“六一,你坐过来。我现在跟你详细说一下你这张数学卷子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每个错误对应的知识点是什么,当初是怎么引入的,它和其他知识有什么联系。”
他拿起那张写满分析笔记的草稿纸,开始一点一点地给伍六一讲解,语气耐心而清晰,仿佛在修复一件珍贵的瓷器:“你看这道题,你错是因为二次函数顶点坐标公式记忆模糊了,这里,我们重新记一遍,并且推导一下它是怎么来的,理解了就不会忘…还有这里,你审题时忽略了‘匀速运动’这个关键条件,导致了后面全错,审题要勾画关键词…”
伍六一立刻收敛了笑容,老老实实地搬着凳子坐到成才旁边,像最听话的学生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点头,努力理解着那些曾经让他头疼不已的概念。
成才讲完所有错题,又拿出课本,把相关的、伍六一掌握不牢的基础知识点,从头到尾,用更慢的语速、更简单的例子,重新讲了一遍。“……所以,这个定理的核心是……明白了吗?好,那我再给你出几道针对性的小题,你现在就做,巩固一下。”
“好的。” 伍六一用力点头,接过成才递来的新题目,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专注地演算起来。旁边的苏石和许三多也早已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学习中。
教室里再次恢复了那种极致的、温暖的宁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成才偶尔低声讲解的声音。煤油灯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这四个共同努力的身影。
铁路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困在了那个熟悉又令人心焦的梦境里。
周遭的环境依旧模糊不清,像是蒙着一层磨砂玻璃,唯一清晰的焦点,就是教室中央那盏昏黄却温暖的光晕下,那个小小的、神情专注的身影——他的班长,程材。
即使缩小成了豆丁模样,那挺直的脊背、锐利的眼神、还有讲解时习惯性微微蹙起的眉头,都让铁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又滚烫。
班长又在给人讲课。这次不止是那个乖巧得碍眼的小男孩(许三多),也不止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刺头(苏石),竟然又多了一个!新来的这个,个子挺高,眉眼长得…啧,甚至比他自己当年还周正硬朗些(指伍六一),也正一脸认真地听着班长讲解。
班长手里拿着个小木棍,指点着黑板(一块破木板)上那些天书般的符号,声音清亮又条理分明。那三个大小不一的“学生”围着他,不时点头,偶尔提问,班长都会耐心解答,甚至…甚至脸上还会露出极淡的、赞许的笑意!
那笑意像根针,狠狠扎在铁路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以前,班长只会对他这样笑,在他终于攻克一个战术难点、或者打出一个漂亮的好成绩时。现在,这笑容却慷慨地分给了别人!
“班长!” 铁路在梦里急切地呼喊,拼命地想往前挤,想冲破那层无形的隔膜,“班长!看我!我在这儿!” 他挥舞着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想引起班长的注意。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告诉班长他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想问问班长他做得对不对,想像以前那样,哪怕挨骂也行,只要班长能看他一眼!
可是,没有用。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丝毫涟漪。班长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那三个“学生”身上,细致地讲解着,仿佛铁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那种被彻底无视、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比战场上挨了枪子儿还让人难受。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凭什么?!班长以前私下里所有的关注、所有的小灶、所有的严厉和温柔,都是独属于他铁路一个人的!现在却凭空冒出来三个小子,轻而易举地就分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