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青砖缝里渗着潮气,我攥着紫髓藤香的残枝,看夜枭子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
他被绑在寒铁椅上,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指甲缝里全是抓地时蹭的泥,喉间发出濒死兽类般的呜咽——紫髓藤香的烟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像极了当年我在药庐里见过的,那些戒断“清心露”的死囚身上的气味。
“你说不出话,但我能听见你的心。”我蹲下来,与他平视。
他充血的眼睛突然剧烈收缩,我知道“影线共感”已经奏效——识海里的银链轻轻一颤,碎片像被风卷起的雪片,铺天盖地砸进来。
雪,好大的雪。
破庙的茅草被风掀开一角,炉火映着盲眼老者的脸。
他枯瘦的手摩挲着膝头的竹匣,竹片与老茧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他含糊的念叨:“第九十九任守卷人……等到了……”
我猛地直起身子,指甲掐进掌心。
夜枭子的识海里还缠着“誓缚”的血线,但这片段太清晰了——他去过那座庙,见过那个瞎子。
“玄影。”我转身对守在窖口的暗卫首领道,“带二十个精锐,带足热炭和厚裘,连夜北上燕岭隘口。”
“主子,燕岭这时候——”
“我要活的。”我打断他,“活的老瞎子,活的竹匣。”
玄影的靴底在青砖上磕出脆响,他单膝点地:“三日后,必带消息回。”
三日后。
燕岭隘口的风雪刮得人脸生疼。
我裹着顾昭珩硬塞给我的狐裘,望着荒庙檐角结的冰棱——和夜枭子识海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庙门没关,风卷着雪灌进去,却吹不熄供桌上的炉火。
老瞎子盘坐在蒲团上,灰布道袍洗得发白,膝头的竹匣包着褪色的红绸。
他像是听见了脚步声,枯手在竹匣上轻轻一按:“你来了。”
我顿在门口。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铜钟,混着说不出的苍凉。
记忆突然翻涌——十年前母亲坠崖前,留给我的信里也有这样的语气:“清棠,有些真相,你总要自己去揭。”
“你母亲走时,也带着这样的杀意。”老瞎子又道,像是能看见我脸上的冷。
我没接话,解下腰间的布包,将半卷《青鸾录》摊在供桌上。
竹简书页被风掀起一角,他却像能看见似的,枯指顺着字迹缓缓抚过。
“‘青鸾起于血月,承前朝余烬,祭天命于地宫……’”他开口背诵,声音越来越轻,“当年你母亲抄这卷书时,墨汁里掺了朱砂,说要让这些字刻进骨头里。”
我盯着他的太阳穴——那里有极浅的红痕,随着他说话的节奏微微跳动。
系统在识海提示:【影脉穴异常】——是“忘忧蛊”灼瞎双目留下的痕迹。
原来他不是天生盲,是被人用蛊毒毁了眼,却用每日诵读《青鸾录》的法子,把记忆刻进了骨髓。
“你们沈家女子,总是不肯做笼中鸟。”他突然笑了,皱纹里沾着炉灰,“你母亲不肯当主祭的提线木偶,你也不肯。”
我运转心网,银链顺着他的影脉穴探进去。
当他说到“前朝末帝焚宫自尽”时,心网传来钝痛——那是悲恸;可当他念出“萧氏遗孤继任主祭”,心网却轻轻一颤——是讥诮。
“你说主祭是萧婉柔。”我突然开口,“可她真是萧家血脉?”
老瞎子的手指在竹匣上顿住。
他嘴角微扬,像在笑一个陈年笑话:“她是惠妃胞妹不错……但真正的萧婉柔,在二十年前的雪夜里,被她亲手掐死在青鸾地宫。”
我耳边嗡的一声。
原以为母亲是被青鸾阁追杀的受害者,却不想她早看透了这场戏——假死脱身,让那个冒牌货替她坐在主祭的位置上。
“‘心器’不是工具,是钥匙。”老瞎子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唯有凤髓之体的人,才能开启地宫里的‘天命盘’,改写大宁的国运。你们母女,都是被选中的人。”
“所以你们折磨我,不是为了炼祭,是为了唤醒?”我冷笑,喉间还泛着“誓缚”反噬的腥甜。
他点了点头:“痛苦越深,血脉越醒。你今日站在这里,说明——”他仰起脸,盲眼里像是映着某种光,“你已经醒了。”
我猛地拂袖起身,玄影立即上前收走供桌上的竹匣。
老瞎子被架起来时,突然开口:“小心红姨,她才是青鸾使真正的影子。”
话音未落,庙外的风雪骤然变急。
我攥紧腕间银链,心网突然剧烈震荡——那是“誓缚”共鸣的征兆!
“清棠!”顾昭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扶住我发颤的腰,我尝到嘴里的血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庙外的雪地上,夜枭子的影子突然浮现在心网里。
他颈侧的红痕裂开一道血口,鲜血正顺着锁骨往下淌。
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誓缚·共鸣】——被控者遭遇精神冲击,禁言效果反噬施术者。
“你不能再强行用‘誓缚’了。”顾昭珩的手按在我后心,内力顺着经络涌进来,暂时压下翻涌的血气。
我望着南方京城的方向,那里有灯火在风雪里若隐若现。
红姨,青鸾使的影子……还有那个藏在更深处的人,必须让他永远闭嘴。
“回府。”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有些账,该算清了。”
顾昭珩没多问,只将狐裘又往我肩上拢了拢。
马蹄声踏碎积雪时,我摸了摸怀里的竹匣——老瞎子说“心器”是钥匙,那我倒要看看,这把钥匙能打开怎样的真相。
回府后,我得好好查查近十年失踪的医女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