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明猛地睁开眼睛。
没有熟悉的手机闹铃，没有窗外车水马龙的噪音，也没有老婆催促起床的唠叨——说起来，他现在连老婆在哪都不知道。
映入眼帘的，是那片巨大、空旷、死寂的青石广场。地面上的幽蓝色光芒依旧从石板缝里透出来，把整个空间照得像个廉价的夜店舞池。头顶上还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连个星星月亮都看不见。
“这鬼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差评！”古天明一边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边习惯性地吐槽。
他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摸摸自己的胳膊腿，确认零件都还在。
“还好还好，没少什么部件。”他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听说社畜猝死理论上算工伤，但这鬼地方别说hR了，连个劳动仲裁委员会都没有，死了估计都没地方报意外险去。”
第二件事，就是立刻扭头四下张望，寻找那个穿着灰色长衫的毒舌身影。
“猫老师？猫大佬？客服喵？在吗？给个新手提示呗？”他试探着喊了几声，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传出老远，又带着回音荡回来，显得格外凄凉。
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柄名叫“金乌”的长刀，此刻正稳稳地立在地上，刀尖轻轻点着地面，刀身微微晃动着，那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嘲讽：“早啊，打工人，该起来练刀了，别躺尸了。”
古天明看着那把自立自强的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把刀都比我有上进心，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
“刀比人起得早，还站得比人稳，丢人。”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开了环绕立体声，偏偏就是看不到人在哪。
古天明当时心里就有一万句吐槽奔腾而过：“高冷成这样？怕不是把‘生人勿近’、‘莫挨老子’这四个大字直接刻进dNA里了吧？这服务态度，放某宝上是要被投诉到封店的！”
这只老猫的高冷程度，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它甚至懒得现出真身，只用空气震动传声，堪比老板在群里@全体成员；它连最基本的“喵”都省了，开口不是“错了”就是“重来”，言简意赅得像是在发系统警告；它甚至懒得听完他的内心吐槽，直接一句“丢人”精准打击，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古天明：“……” 他严重怀疑这只猫是他前公司那位以pUA下属为乐的hR总监转世投胎来的，专门克他。
就在这时，几行淡金色的文字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面前的空气中，还配着简单的动态示意图：
玄阳桩功起手式：
足与肩齐，膝屈如坐，
尾闾中正，舌抵上腭，
五心向天；刀横膝前，
刀背贴臂，以刀导气，
意守丹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古天明看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他摆好姿势，将金乌刀横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刀背贴着前臂。
结果，刚坚持了三分钟，他的两条大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颤抖，幅度之大，频率之快，堪比工地上的电动打桩机。
“我的妈呀，这什么反人类姿势？”古天明在心里疯狂吐槽，“比年会上被逼着跳野狼disco还要羞耻一百倍！腿要断了喂！这比加班写代码还累啊！”
“呼吸错了，重来。”老猫冰冷的声音再次从虚无中传来，精准地打断了他的吐槽。
古天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大哥，我连呼吸都要管？你是魔鬼吗？”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特别注意呼吸的节奏。吸气时，他努力想象着像抽丝剥茧一样，一丝丝地从周围冰冷的空气中抽取着什么；呼气时，则试着模仿吐气如箭的感觉，将胸腔的浊力排出。
说来也怪，随着呼吸的调整，横在膝前的金乌刀身竟然开始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声，像是老旧电脑机箱里那积满灰尘的风扇，终于被人上了一滴润滑油，虽然依旧勉强，但总算开始转了。
“有门儿！”古天明心中一喜，更加专注地调整呼吸。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大腿虽然依旧酸软，但颤抖的频率明显降低了。更神奇的是，他全身的骨节开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像是多年没运动的办公室宅男突然开始健身，骨头都在抗议。
一股微弱的暖流，开始随着呼吸和刀身的引导，在小腹丹田处缓缓汇聚。虽然细若游丝，但确实存在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古天明又惊又喜，“比咖啡因提神啊！”
就在这时，老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嘴里依旧叼着一根草茎，灰色的瞳孔半开半阖，打量了他一下，终于勉强点了点头：“架势还算标准，呼吸勉强入门。算是会站了，不至于丢人到被门槛绊倒。”
古天明在心里自动将这句评价翻译成了：“嗯，社畜及格线，低空飞过，勉强达到被资本家压榨的最低标准。”
老猫抬爪，对着金乌刀虚空一点。
霎时间，刀背之上，原本光滑的暗红色木质纹理中，浮现出三个古朴的篆文符号，旁边还配有说明文字：
阳一：破晓，竖劈九变，其势如朝阳初升，破开一切黑暗阻碍。
阳二：焚野，横斩九变，其意如烈阳当空，焚尽八荒，横扫千军。
阳三：连坠，上撩九变，其状如烈日陨落，连绵不绝，毁灭性的终结。
而在三招之下，还有一行更加暗淡、若隐若现的字迹：
阳四：？？？权限不足，未能解锁
老猫甩了甩尾巴，淡然解释道：“玄阳三绝斩，明面上只有这三招。但是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因为要配合独特的身法、呼吸节奏和发力技巧，每一招又可以衍生出九种变化，应对不同情况，所以实际上是二十七种变化，足够覆盖全身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至于后续的招式……”它顿了顿，灰瞳瞥了古天明一眼，“等你什么时候能把前三招二十七变练到‘想到哪里，刀就到哪里，纯阳之气自然产生’的地步，再谈不迟。”
古天明听得云里雾里，但“想到哪里，刀就到哪里”还能理解，“纯阳之气”是啥？他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3招x9变=27变。
“嗯，这数学比算KpI简单多了，至少数字是确定的。”他暗自点头。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看起来简单，做起来要命”。
第一天练“破晓”的第一变——劈头。
古天明信心满满地举起刀，心想：“不就是往下劈嘛，这有什么难的？”
结果刀刚举过头顶，老猫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手腕太僵，你是要劈柴吗？”
古天明调整了一下手腕。
“脚步虚浮，你是要跳舞吗？”
古天明又调整了一下脚步。
“呼吸乱了，你是要断气吗？”
古天明：“……”他真的好想把这把刀劈到这只猫头上啊！
整整一天，他就在“手腕太僵”、“脚步虚浮”、“呼吸乱了”的循环中度过。等到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十几个壮汉轮番揍了一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这比加班还累啊……”他瘫在地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老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丢给他一个看起来像是地瓜的东西：“吃了，明天继续。”
古天明看着那个黑乎乎的地瓜，欲哭无泪：“就这？连个鸡腿都没有？”
“嫌弃？”老猫眯起眼睛。
“不不不，挺好的，挺好的……”古天明赶紧把地瓜塞进嘴里，生怕慢了一秒这唯一的食物就没了。
让他惊讶的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地瓜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疲惫感竟然减轻了大半。
“咦？这地瓜有点东西啊！”他惊喜地看着手中的地瓜，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第二天，继续练“劈头”。
这一次，古天明学聪明了，他不再急着挥刀，而是先仔细回想老猫说的每一个要点：手腕要松而不垮，脚步要稳而不僵，呼吸要绵长有力……
“手腕，脚步，呼吸……”他一边默念，一边调整。
这一次，他感觉顺畅多了。刀举过头顶时，竟然隐隐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向手臂。
“喝！”他大喝一声，刀锋破空而下，带着一丝微弱的破空声。
“嗯，有点样子了。”老猫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难得地给出了正面评价，“不过还差得远，继续练。”
古天明心中一喜，更加卖力地练习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这样枯燥的重复中度过。每天就是练刀、吃地瓜、睡觉，然后再练刀。没有周末，没有假期，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不算那只毒舌的老猫的话。
有时候练到崩溃，古天明就会坐在地上发呆，想起远在家乡的女儿。
“也不知道妞妞怎么样了……她肯定还在等我带草莓蛋糕回去呢……”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鼻子发酸，但随即又握紧了手中的刀，“不行，我得坚持下去！等我练成神功，回去给妞妞买一屋子的草莓蛋糕！”
这个念头成了他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半个月后，他已经能把“破晓”的九种变化都熟练施展了。虽然还达不到老猫说的“想到哪里，刀就到哪里”的境界，但至少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手忙脚乱了。
这天，他正在练习“焚野”的第三变——斩腿，老猫突然开口了：“今天加练一个时辰。”
“为什么啊？”古天明哀嚎道，“我都快累成狗了！”
老猫甩了甩尾巴，淡淡道：“因为你太菜了。”
古天明：“……”他真的好想打猫啊！
但是打不过，只好认命地继续练。
又过了一个月，古天明已经能把二十七种变化都使得有模有样了。虽然还达不到老猫那种举重若轻的境界，但至少不会在练习的时候把自己的脚给砍了。
这天，他正在练习“连坠”的最后一变——撩右，老猫突然扔给他一个东西。
古天明接住一看，是一个水囊。
“喝了吧，今天加练两个时辰。”
古天明打开水囊，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喝了一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又是什么神仙饮料？”他惊讶地问。
老猫瞥了他一眼：“少废话，快练。”
古天明撇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练习。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只猫就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主，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还挺关心他的——虽然表达方式很欠揍。
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古天明自己都记不清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刀法越来越熟练，身体也越来越强壮。原本因为长期坐办公室而有的小肚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结实的腹肌；原本瘦弱的胳膊也变得粗壮有力，挥舞起金乌刀来虎虎生风。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练武的料子，写代码什么的才是副业。
这天，他正在练习全套的玄阳三绝斩，老猫突然现身，难得地没有立刻挑刺，而是静静地看完了他的演示。
“嗯，马马虎虎，总算不像是在跳舞了。”老猫点了点头，“明天开始，你可以尝试着把三招连贯起来使用了。”
古天明心中一喜：“真的？我出师了？”
老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出师？你还差得远呢！连最基本的‘纯阳自生’都做不到，还好意思说出师？”
古天明挠了挠头：“那个……‘纯阳自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老猫甩了甩尾巴，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说，在你施展刀法的时候，体内的纯阳之气能够自然而然地产生，不需要刻意去引导。到了那个境界，你的刀法才能真正发挥出威力。”
古天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老猫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下，“对了，明天开始，你的食物换成这个。”
它扔给古天明一个红色的果子。
古天明接过果子，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什么？”
“火灵果，对你修炼有帮助。”老猫说完，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古天明看着手中的果子，又看了看立在旁边的金乌刀，突然觉得，在这个鬼地方修炼，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等我练成神功，回去一定要把那个破公司买下来，然后改成公共厕所！”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火灵果，顿时被辣得直吐舌头，“我去，这什么玩意儿？这么辣！”
但是辣归辣，一股灼热的能量却顺着喉咙流遍全身，让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好吧，看在能变强的份上，我忍了！”他一边哈着气，一边把剩下的果子塞进嘴里。
夜深了，古天明抱着金乌刀，在青石广场上沉沉睡去。在梦中，他梦见自己拿着一把冒着火的大刀，把前公司的hR追得满街跑，别提多解气了。
而在他不知道的黑暗中，那只老猫正静静地注视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小子，总算有点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