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指从风衣内袋抽出时，指尖沾了点冷凝水。避难点的通风管在头顶嗡嗡震着，湿气顺着铁皮往下淌，滴在他袖口，又被迅速冻结成细小的霜粒。林晚秋靠在墙角，左肩的布料下仍透着青灰，呼吸浅但稳定。周砚之蹲在门边，正用骨铃轻敲地面，听回音判断通道结构。
“城防所的凭证我改好了。”他没抬头，“清污队b-7区，三小时轮岗，够我们进巢。”
崔宇星点头，左手在掌心划了半圈，冰纹微闪，将残留在林晚秋经脉中的寒丝收回。那枚飞针的毒还没清干净，但至少不会再扩散。他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层薄霜。
外面天光灰白，废墟边缘的风卷着碎屑打转。三人贴着坍塌的墙体前行，绕过几辆烧毁的运输车，前方出现一处半埋地下的金属门，锈迹斑斑的标识牌上写着“b-7排污管”。
门是开着的。
一股酸腐味从洞口涌出，像是腐烂的果肉混着铁锈。周砚之从符囊里取出一粒灰丸，捏碎后撒在三人鞋底，低声说：“蚁酸蚀骨，踩实了走。”
崔宇星走在最前，左手贴着墙面探路。冰纹刚延伸出去，就撞上一层黏稠的雾气——蚁酸雾，浓度比预想的高。他凝出一道薄冰屏障挡在三人前方，可雾气里竟带着微弱的热流，冰层边缘迅速发黑、剥落。
“不对劲。”他低声说，“这酸里有火系残留。”
林晚秋皱眉：“活化蚁群？还是巢里有别的东西？”
周砚之晃了晃骨铃，铃声沉闷：“巢心在产卵，两小时后结构会塌。先找到蚁后，拿了魔晶就走。”
通道向下倾斜，岩壁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偶尔能看见几具干枯的工蚁尸体，外壳焦黑，像是被内部高温烧死的。崔宇星放慢脚步，冰纹在皮下缓缓流动，试图捕捉雾气中的能量轨迹。系统忽然轻震了一下，不是预警，更像是……共鸣。
他停下，伸手拨开一缕酸雾。
指尖触到雾气的瞬间，冰纹骤然发烫。他本能地注入一丝魔力，寒气顺着雾气蔓延，竟在空中凝出一小片灰白色结晶，像冻住的灰烬。结晶只维持了两秒，便“啪”地碎裂。
“你刚才做了什么？”周砚之盯着那片残渣。
“试了一下。”崔宇星收回手，“酸里有东西在抵抗冻结，但能被冰系压制。”
“那就压到底。”林晚秋扶着墙站起来，“别让它扩散。”
他们继续前进。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地下腔室，穹顶高得看不见顶，地面铺满乳白色的菌毯，正中央立着一座由黏液和骸骨堆成的巢柱，顶端蜷伏着一只体型如马的巨蚁。
蚁后。
它的外壳泛着暗红光泽，像是被持续加热的铁皮。腹部鼓胀，裂开一道缝隙，不断排出半透明的卵囊。周砚之迅速布下三枚符钉，形成声波屏障，防止震动惊动深层蚁群。
崔宇星抬手，冰刺在掌心成型，甩出两道，直击蚁后复眼。
“砰！”
冰刺撞上外壳，炸开霜雾，却只留下浅痕。蚁后猛地抬头，口器张开，喷出一股高温黏液。崔宇星侧身避让，黏液擦过风衣下摆，瞬间烧出焦黑边缘。
“硬的。”他低声说。
系统突然震动，比之前强烈。第二道冰霜回响正在靠近第一道，第三道的微光已在脉络边缘浮现。他咬牙，双掌合拢，寒气自体内爆发，顺着地面席卷而去。冰层爬上巢柱，迅速包裹蚁后躯干，将它冻结在原地。
“快！”林晚秋提醒，“它在产最后一波卵！”
崔宇星冲上前，一拳砸向蚁后腹部。外壳裂开，焦黑的组织外翻，露出内腔。就在那一瞬，他看见了——一块嵌在血肉里的青铜残片，表面刻着扭曲的火焰纹章，纹路深处有微弱红光脉动。
他伸手去取。
指尖刚触到残片，一股灼热猛地顺着手臂冲上肩胛。系统剧烈震荡，耳钉发烫，冰纹与那股热流在经脉中对冲。他想抽手，可残片像是吸住了皮肤，红光暴涨。
刹那间，双掌同时异变。
左手掌心浮现出蛛网般的冰晶裂痕，寒气不受控地溢出，指尖凝霜；右手却像被烙铁烫过，皮肤焦黑，裂纹中透出暗红微光，一缕火星从掌心跃起，又熄灭。
“崔宇星！”林晚秋喊了一声。
他猛地抽手，残片碎成粉末，最后一点微光沉入他皮下。蚁后的冰壳轰然崩塌，尸体抽搐两下，不动了。
周砚之快步上前，从巢柱底部挖出一颗拳头大的魔晶，塞进符囊。他抬头看了崔宇星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骨铃——铃身出现一道细小裂痕，像是被高温灼过。
“走。”崔宇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左掌的冰纹还在流转，右掌的焦痕却迟迟不退。他用风衣袖口裹住双掌，寒气与热流在皮肤下拉扯，魔力回路一阵紊乱。
他们原路返回。通道开始震动，碎石从顶部掉落。菌毯在收缩，酸雾浓度越来越高。崔宇星走在最后，左手不断凝出冰丝加固通道结构，可右手偶尔会不受控地溢出火星，烧焦几缕冰丝。
“你撑得住？”周砚之回头。
“还能走。”
出口在望。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清晰，可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岩缝时，崔宇星忽然停下。
他感觉到——双掌中的印记在共振。
不是系统共鸣，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牵引。左掌的寒意与右掌的灼热在经脉中交汇，短暂形成一股奇异的平衡。耳钉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
周砚之已经爬出洞口，伸手拉林晚秋。崔宇星深吸一口气，正要跟上，右手掌心突然跳起一簇小火苗。
火苗只有指甲盖大，橙红，安静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