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碎纸贴上石桩,那层暗红光膜微微一颤,像被惊扰的水面。崔宇星盯着塔顶破窗,皮膜收缩的节奏还在脑中回响。他抬起手,掌心刻痕滚烫,耳钉灼得耳骨生疼,仿佛有股力量正从地底顺着血脉往上爬。
“它在听。”周砚之低声道,指尖抚过腰间青铜片,“不是用耳朵,是用整个阵列在感知。”
林晚秋靠在断柱边,呼吸轻浅,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唇角。血已经止住,但脸色仍有些发白。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示意自己还能撑住。
崔宇星闭眼,试图唤起系统共鸣,可体内那道旋律般的震动依旧断续,像是信号被层层阻隔。他睁开眼,看向周砚之:“你刚才说它在‘呼吸’?”
“不只是呼吸。”周砚之将青铜片取下,放在掌心摩挲,“它是活的,而且……有记忆。那些黑脉不是符文,是神经末梢,连着地底深处的东西。”
他说着,割破指尖,把血滴在祭坛残骨上,然后缓缓靠近石桩边缘。残骨触碰到赤黑咒环的瞬间,原本缓慢搏动的黑脉猛地一顿,像是被卡住了喉咙。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咒环停滞了将近两秒,才重新开始旋转,但频率明显紊乱。
“有效。”崔宇星声音压得很低,“它吃不了死气。”
“但它能感觉到。”林晚秋补充,“刚才那一瞬,塔身震了一下。”
周砚之点头,从符囊里取出一块边缘残缺的青铜片——那是之前在蚁巢废墟捡到的碎片一角。他将青铜片贴在断裂的石桩断面上,低声念出一段拗口的音节。
青铜片表面泛起微弱青光,残骸内部传来一阵断续的嗡鸣,像是锈蚀齿轮艰难转动的声音。
接着,一个模糊的声音从青铜片中渗出:
“双生……之力……冰火……交融……破……缚……”
崔宇星瞳孔骤缩。
“双生之力?”林晚秋皱眉,“这和壁画里的预言一样。”
“不止。”崔宇星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霜火同源……我们一直以为是两种属性叠加,其实不是。它是要平衡,而不是压制。”
周砚之收回青铜片,神色凝重:“单一属性攻击会被吸收转化,就像喂食。但冰火同时存在,且不融合、不对抗,形成一种……矛盾态。它没法解析,更没法复制。”
“所以它怕的不是强,是乱。”崔宇星缓缓站起身,左臂冰纹微微发亮,右掌刻痕渗出一丝赤金热意,“它依赖规律运转,一旦输入无法归类的能量,系统就会崩溃。”
林晚秋抬眼看向科研塔外墙的黑脉,它们仍在跳动,但节奏比刚才快了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它知道我们在想办法。”她说。
“那就别让它等太久。”崔宇星深吸一口气,走到石桩前,左手按地,引导体内寒流与大地阴冷之气共鸣。冰晶自掌心蔓延,在地面画出一道曲折纹路。右手则凝聚火系魔力,刻痕炽热如烙铁。
周砚之退后几步,从腰间取出三枚符钉,分别钉入三个石桩缝隙,形成三角阵列。符钉顶端浮现出淡灰色光丝,连接成网,正好覆盖咒环中心区域。
“导引阵列布好了。”他说,“能帮你把能量送进去,但控制节奏得靠你自己。”
崔宇星点头,双掌缓缓合拢。
蓝白与赤金两股魔力在掌心交汇,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压缩,也没有让它们缠绕成螺旋。而是以呼吸为节拍,交替推进——冰息吐纳时火势内敛,火意升腾时寒流退避,如同潮汐往复。
系统依旧沉默,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回响印记在震颤。三道冰系印记与三道火系印记同步共鸣,掌心之间浮现出一道虚幻的图腾轮廓:一半是霜花,一半是火焰,中间交界处却是一片混沌。
“就是现在!”周砚之低喝。
崔宇星双掌推出。
一道柔和的光流射出,呈阴阳流转之态,无声无息地没入咒环表面。
咒环起初如常,试图吞噬这股能量。可当光流渗入的刹那,黑红色屏障内部开始出现细微裂纹——冰火能量并未爆发,而是在微观层面不断生成又湮灭,形成无法调和的悖论。
咒环剧烈扭曲,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黑脉疯狂抽搐,整座科研塔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像是某种沉睡之物被生生撕裂。
轰——!
赤黑屏障炸裂开来,化作漫天墨灰,随风飘散。
远处的断墙簌簌落尘,几根悬垂的钢筋晃了晃,砸落在地。
崔宇星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掌心刻痕余温未退,左臂冰纹逐渐黯淡。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向科研塔。
塔门依旧紧闭,但外墙上的黑脉已停止跳动,像是干涸的血管。最高处那扇破窗内,皮膜不再收缩,只剩下空荡漆黑的框洞。
“破了。”林晚秋轻声说,指尖微微发颤。
周砚之收起符钉,面具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残片,原本微亮的符文彻底熄灭,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息。
“里面的东西……醒了。”他说。
崔宇星撑着地面站起,右手指节因用力过度有些发麻。他看了眼掌心,刻痕边缘还残留着一丝焦痕,那是强行操控双系魔力留下的反噬。
林晚秋走过来,伸手扶了他一下。她的手掌很凉,但很稳。
“你能行。”她说。
崔宇星点点头,望向塔门。门缝底下透不出光,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里面等着。
周砚之走到最前面,骨铃挂在腰侧,却没有发出声响。他抬手按在塔门锈蚀的金属框上,指尖感受到一丝极细微的震颤,像是心跳透过墙体传了出来。
“不是机关。”他低声说,“是活的。”
崔宇星走上前,站在他左侧。林晚秋紧跟其后,玉杖轻轻点地,脚步很轻。
三人并肩立于门前,影子被身后残破的日光拉得很长。
周砚之的手刚要用力推门,塔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声。
是金属刮过石板的声音,缓慢,稳定,由远及近。
门缝下方,一滴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渗出,落在地上,没有扩散,而是凝成一颗浑圆的珠子,静静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