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低头看着左手掌心，那道蓝线已经缩回袖口，皮肤表面只留下一点泛青的痕迹，像被寒风吹久了的印记。他握了握手，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体内的魔力依旧滞涩，像是冻住的溪流，断断续续地流动。
林晚秋走在旁边，脚步放得很慢，目光时不时扫过他的手。她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周砚之则在前方半步，骨铃贴在腰侧，每走一段路就停一下，闭眼感知片刻。
南明城的黑市入口藏在旧城区地下三层，铁门锈蚀，守卫戴着呼吸面罩，手持电击棍来回巡逻。三人靠近时，一名守卫抬手拦下。
“铭牌。”声音从面罩里传出，沉闷而机械。
林晚秋递出一块磨损严重的金属片，上面刻着“灰巷商贩·丙等”。守卫用检测仪扫过，屏幕闪了两下，绿灯亮起。他挥了挥手，放行。
周砚之低声说：“这牌子撑不了太久，最多两次进出。”
崔宇星点头，拉紧风衣领子，遮住左耳的耳钉。那枚残破的金属物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拨动了一下。
灰巷是条狭窄的地下长街，两侧摊位用铁皮和碎玻璃搭成，挂着五颜六色的能量灯。空气中混着药水、腐肉和劣质魔晶燃烧的味道。有人兜售从废墟里挖出的符文残片，也有人悄悄交易觉醒者的血液样本。
“先找情报贩子。”周砚之说，“星核残片的消息不会公开挂牌，得靠人引路。”
他们绕过几个转角，进入一家名为“锈灯”的酒馆。木桌歪斜，角落坐着几个蒙面人，没人说话，只偶尔碰杯。墙上贴满了悬赏令，纸张新旧不一，有的已经被撕去一半。
崔宇星走近布告栏，目光扫过一张绘有沙漏图案的告示。沙漏上下两端分别嵌着齿轮与符环，中间流淌的不是沙，而是扭曲的光纹。下方写着：
**“活体回收，酬金三万源点，影账会直收。”**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耳钉突然震了一下，极轻，却让他指尖一麻。系统在回应——这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这图纹……”林晚秋站在他身旁，声音压低，“我见过。家族古卷里提过‘时引器’，能短暂打开错位时空的节点。”
周砚之迅速掏出一张薄纸，用炭笔拓下悬赏内容，边写边说：“影账会？那群人专门倒卖禁忌品，上个月还拍卖过一具完整咒灵尸体。背后肯定有教会的人在撑腰。”
崔宇星盯着那幅图，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刘祖林留下的血字——“到此一游”。那不是炫耀，也不是警告，更像是一种标记，一个坐标。
他正要开口，周砚之猛地转身，骨铃发出一声短促的颤音。
“不对。”
话音未落，酒馆门口的几人同时站起，斗篷下露出银白徽记——圣殿纹章。他们的手藏在袖中，脚步缓慢却精准地封住了出口。
“敌意锁定。”周砚之低声道，“三个方向，至少七人。”
崔宇星反应极快，右手按地，寒气瞬间扩散，冰雾自地面升起，迅速弥漫整个空间。灯光在雾中扭曲，视野降到不足两米。与此同时，地面结出薄冰，逼近的追兵脚步一滑，有人直接摔倒。
林晚秋抽出玉杖，指尖划出一道弧光，微型结界展开，护住三人后背。几乎同一秒，一道符咒锁链破雾射来，撞在结界上炸开刺目火花。
“后门！”周砚之抓起烟粉符囊往空中一抛，紫色粉尘爆开，遮蔽了最后的视线。
三人冲出酒馆，穿过一条堆满废弃管道的窄巷，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栅。周砚之用力踹开，露出下方幽深的排水通道，潮湿的风带着腥味扑面而来。
他们跳入水中，水流微弱，但脚下传来细微的电流感。崔宇星皱眉，这种老式管网不该带电。
“有人改装了线路。”他说。
“不止。”林晚秋扶着墙，肩头渗出血迹，刚才那道雷光虽未正面击中，仍灼伤了皮肤，“这地方被人设过陷阱。”
周砚之取出最后一枚骨铃，贴在墙上。铃身微震，他闭眼倾听，片刻后睁开眼：“前面岔路有能量波动，不是自然电流，是人为引导的雷系魔纹。”
崔宇星抬手，想凝出一道冰墙探路，却发现体内魔力运转迟缓半拍。左臂的结晶虽已止住蔓延，但每一次施法都像在撕扯筋骨。
他刚停下动作，脚下的积水突然翻腾，一道蓝色电弧自水中暴起，直劈而来！
林晚秋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踉跄后退，右肩被电芒擦过，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她咬牙稳住身形，玉杖点地，勉强撑起一道薄盾，挡下第二道雷击。
前方黑暗中，一人缓缓走出。
脚踩水面却不下沉，蓝色电光在他右臂缠绕，映出熟悉的雷纹轮廓。铠甲破损，但站姿依旧倨傲。
“你们以为躲进老鼠洞就安全了？”
杨壹平嘴角扬起，目光落在崔宇星脸上：“上次在法师塔，我没动手，是因为时机不对。现在嘛——”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跳跃的雷球，照亮了整个通道。
“情报，交出来。或者，死在这里。”
周砚之迅速将拓印的悬赏令塞进内袋，低声说：“他盯的是沙漏消息，不是我们本身。”
“那就别让他拿到。”崔宇星站到林晚秋身前，左手缓缓抬起，冰晶在指尖浮现，却比往常慢了一瞬。
杨壹平冷笑：“你还剩多少力气？连站都站不稳，还想施法？”
话音未落，他掌心雷球猛然掷出，直取崔宇星胸口。
崔宇星侧身欲避，但身体反应迟滞，眼看雷球逼近，林晚秋强提一口气，玉杖横挥，结界再度展开，硬生生挡住冲击。
轰的一声，气浪掀开水花，三人被震退数步。
周砚之趁机摸出一枚符囊，砸向头顶管道。爆炸声起，碎石落下，暂时阻断了杨壹平的推进路线。
“这边！”他指向右侧岔道。
三人转身奔入黑暗，身后传来杨壹平的怒吼：“跑？整个黑市都是我的眼线！你们逃不出去！”
通道越来越窄，空气潮湿闷热，脚下水流逐渐变急，带着微弱的电流。崔宇星呼吸加重，左臂的冰晶时亮时灭，像是信号不良的灯。
林晚秋落后半步，手指紧紧按住伤口，脸色发白。周砚之不断回头观察后方，骨铃始终贴在掌心。
忽然，崔宇星停下。
“怎么了？”林晚秋问。
他没回答，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蓝线再次浮现，这次没有隐去，反而顺着手指向上爬，形成一个微小的环形纹路，像沙漏的底座。
耳钉又震了一下。
他抬头，望向前方漆黑的岔路尽头。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却感觉到一股牵引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周砚之察觉异常：“你看到什么了？”
崔宇星刚要开口，脚下的水流突然静止。
紧接着，整段管道发出低沉嗡鸣，壁面浮现出暗红色的符文，一圈圈亮起，如同某种机制被唤醒。
林晚秋扶墙的手触到一处刻痕，她低头一看，瞳孔微缩。
那是与悬赏令上一模一样的沙漏图案，刻在排水管内壁，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暗色痕迹，像是血渍。
崔宇星盯着那图案，听见耳钉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滴答声。
像沙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