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三载清明,融境坪的雨依旧软得像棉絮,桂树已亭亭如盖,新枝上的芽尖沾着雨珠,落在藤架下的育苗土上——小阿禾蹲在盆前,手里的养护本已换了第三本,封面上“融境坪忆愿果记”的字迹,比初时工整了许多。她身边的小星,是巷尾林婶家的孩子,正捧着小小的海螺壳,壳上的浅纹是当年小汐月磕的那道,如今成了“传家宝”般的认记:“阿禾姐,种子要泡多久呀?”
“半个时辰,水温要刚好不烫手。”小阿禾倒出青花罐里的种子,黑亮的籽上沾着干桂叶,是去年霜降时,她带着小汐月一起裹进去的香。炎生站在旁侧,搭竹架的手更稳了,架杆是新砍的桂树枝,带着青痕;小汐月则在灶间忙,陶壶里煮着桂花茶,是给育苗后大家暖身子的——她晒果干的手艺早已娴熟,去年的玻璃罐在灶边排了五六个,标签上的字从歪扭到端正,记着每一年的甜。
绒团的后代“绒绒”蹲在育苗盆边,尾巴扫过土面,像极了当年绒团护苗的模样;小穗鼠的小崽子们叼来干松针,铺在盆沿,叽叽喳喳的,比老穗鼠当年更热闹。孙爷爷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第一本旧养护本,纸页已泛黄,夹着的桂瓣脆得一碰就碎,他看着小阿禾教小星埋种,眼里满是温软:“当年你也是这么问我的,如今都能教孩子了。”
半月后,苗尖顶破土,嫩绿的芽绕着海螺壳往上爬。芒种牵藤时,小阿禾带着小星把腐熟的桂叶埋在根旁,小汐月则把新捡的桂芽塞进海螺壳——风一吹,壳里的碎芽响,混着藤叶的沙沙声,和多年前的调子一模一样。夏至开花时,淡粉的花瓣裹着桂香,比往年更浓,藤架上的光带突然亮了,映出五年的画面:第一年孙爷爷教埋种,第二年小阿禾学搭架,第三年带小汐月晒果干,第四年教小星认种子,还有每一年冬至的粥香、霜降的罐响,都重叠在一起,暖得人眼眶发热。
秋分摘果时,忆愿果挂满藤架,红得透亮,小星踩着小凳摘果,小阿禾接在竹篮里,炎生则把最红的果子挑出来,留着给孙爷爷熬粥。光带再亮时,映出的是满架的果、满巷的笑,还有养护本上一页页的字、青花罐里一罐罐的种——从第一颗种子到如今满架的果,从一个人的守护到一群人的传承,都织成了融境坪的光阴画。
霜降藏种那天,小阿禾带着小星把新剥的种子裹进干桂叶,放进第六个青花罐。罐子里的种子“沙沙”响,和旁边五个旧罐的声音叠在一起,像在唱一首岁月的歌。小汐月把新晒的果干装进玻璃罐,贴上标签:“第五年霜降,忆愿果干带桂香”,和旧罐排在一起,灶间满是甜香。
冬至那日,融境坪飘了细雪,屋里却暖得很。灶上煮着忆愿果干粥,甜香混着桂香飘满屋;桌上摆着小汐月做的果干点心,还有小星捏的面团果子,歪歪扭扭的,却透着欢喜。大家围坐在炉边,孙爷爷捧着第一本旧养护本,一页页翻给小星看:“你看,这是第一年的种子,这是第二年的花,都是咱们融境坪的念想。”
小阿禾把三本养护本摊在桌上,从第一页的“清明育苗”到最后一页的“冬至煮粥”,每一页都夹着对应的花叶,旧的泛黄,新的带绿,像把五年的光阴都夹进了纸页里。她握着小星的手,在第三本养护本的最后一页写下:“融境坪的忆愿果,藏着五年的风与雨,也藏着一代代的笑——往后,还要接着种,接着传。”
饭后,小阿禾把新的青花罐放进柜里,和旧罐排在一起,六个罐子挨得紧紧的,像一家人;小汐月把新的玻璃罐挂在灶边,和旧罐排成排,标签上的字记着每一年的暖。绒绒蜷在炉边,尾巴绕着小穗鼠的崽子,小星则捧着海螺壳,贴在耳边听里面的碎芽响,笑得眉眼弯弯。
孙爷爷喝了口桂花茶,看着满屋的人、满罐的甜,轻声说:“融境坪的日子,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种子传种子,手艺传手艺,温暖传温暖——这忆愿果,结的不只是甜,更是咱们的光阴,咱们的情。”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桂树的香,也带着忆愿果的甜。藤架上的光带轻轻晃,映出满架的果子、满桌的养护本、满屋的笑脸,还有六个青花罐、五排玻璃罐,以及海螺壳里的碎芽响——五年的岁月,从一颗种子到满架甜香,从一人守护到众人传承,融境坪的光阴,早已像忆愿果的藤,一年年爬,一年年结,岁岁都是春朝,岁岁都是圆满。
小阿禾看着光带里的画面,心里清楚,来年清明,还会有软雨、桂香、新苗,还会有小星教更小的孩子埋种,还会有养护本上新的字迹、青花罐里新的种子——融境坪的忆愿果,会一直长下去,融境坪的暖,会一直传下去,岁岁年年,永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