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绝境逢生，陌路同舟
那抹袖中一闪而逝的金属寒光，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刺透了沈清辞刚刚升起的微弱希望！
陷阱！这是一个陷阱！
电光火石间，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联络点是何时、因何暴露，也来不及去想这老者是背叛了医谷还是早已被控制。求生的本能和多次历险磨砺出的警觉让沈清辞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就在那老者佝偻的身形即将暴起、袖中凶器欲出的刹那——
“走！”
沈清辞几乎是尖叫出声，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搀扶着的、因重伤和惊变而反应稍迟的黑衣人狠狠向后一推！
她自己则顺势向另一侧扑倒！
“咻！”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几乎是擦着沈清辞的后脑勺飞过！一枚闪烁着幽蓝光泽、明显淬了毒的袖箭深深地钉入了他们方才站立位置后的土墙上，箭尾兀自颤抖！
那老者眼见一击落空，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狠戾凶光，另一只手中赫然又滑出一柄短刃，如跗骨之蛆般揉身扑向踉跄后退的黑衣人！速度之快，身手之矫健，绝非普通老人！
黑衣人重伤之下，反应终究慢了半拍，虽然极力侧身避开了要害，但那淬毒短刃依旧在他手臂上划开了一道血口！他闷哼一声，脚步虚浮，险些栽倒。
“找死！”黑衣人眼中戾气暴涨，强提一口气，反手拔出腰间匕首，格开老者紧随其后的又一记杀招！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刺耳响起！
但老者武功显然不弱，招式刁钻狠辣，专攻黑衣人受伤的腰腹和下盘，显然是知道他的弱点，欲要速战速决！黑衣人伤势太重，动作滞涩，竟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沈清辞从地上爬起，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知道，以黑衣人现在的状态，绝对撑不了多久！
不能硬拼！
她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环境——狭窄的后巷，高高的院墙，紧闭的其他门户……无处可逃！
眼看黑衣人又被逼退一步，手臂上的伤口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得吓人，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从腰包中抓出容婆婆给的那包药性最强的迷魂散，瞅准老者再次猛攻、与黑衣人身影交错的瞬间，用尽全力将药粉朝着两人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
“闭气！”她同时对黑衣人大喊一声！
白色粉末瞬间弥漫开来！
那老者显然没料到沈清辞会有此一招，虽然他反应极快地闭气后退，但终究吸入了一丝，动作顿时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而早有准备的黑衣人则在她出声提醒的瞬间就已屏住呼吸，并借着老者这一瞬间的迟滞，猛地一脚踹在老者胸口！
“嘭！”老者被踹得倒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手中的短刃也脱手飞出。
但迷药剂量似乎不够，或者老者内力不俗，他晃了晃脑袋，竟很快又挣扎着想要站起，眼中凶光更盛，死死盯住了沈清辞！
“小贱人！竟敢用毒！”老者嘶哑地咒骂着，再次扑来，这次的目标明确变成了看似更弱的沈清辞！
黑衣人想拦，但刚才强行发力牵动了腹部重伤，剧痛让他动作一缓，竟没能及时挡住！
眼看那老者枯瘦如爪的手就要抓到沈清辞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又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但这次并非来自那老者，而是来自巷子另一端的黑暗之中！
一枚小石子以惊人的精准和力道，后发先至，狠狠地击打在老者探出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啊！”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抓向沈清辞的手瞬间软软垂下，腕骨显然已被击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黑衣人猛地将沈清辞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那老者也又惊又怒地捂住断裂的手腕，骇然望向黑暗处：“谁？！藏头露尾的鼠辈！给老子滚出来！”
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慵懒和嘲弄意味的轻笑。
“啧，对一个老人家下这么重的手，萧七公子的人，行事还是这么不入流。”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慢悠悠地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来人同样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面随意罩了件半旧不新的灰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下颌线条流畅，唇角似乎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上翘弧度，像是在笑，却又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疏离感。
他手里随意地抛接着另一颗小石子，步伐悠闲，仿佛只是夜间散步误入此地，与方才那凌厉精准的一击判若两人。
“你是什么人？！敢管萧家的闲事！”那老者虽然手腕剧痛，却依旧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抬出背后的靠山。
“萧家？”灰斗篷男子嗤笑一声，语气里的嘲弄更明显了，“什么时候，朔州地界上的事，轮到萧家来指手画脚了？更何况……”
他的目光似乎扫过被黑衣人护在身后的沈清辞，以及黑衣人还在淌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色，语气微微转冷，“……还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伤患和一个小姑娘。萧衍就是这么管教底下人的？”
他直呼萧家大公子的名讳，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底气。
那老者脸色一变再变，显然摸不清来人的底细，但对方一语道破他的来历，又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灰斗篷男子却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黑衣人，虽然隔着帽檐，但黑衣人似乎能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他沉默了一下，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虽然依旧虚弱，却隐隐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属于同类之间的戒备和试探。
灰斗篷男子抛接石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
“伤得不轻啊。”他像是随口评价，然后目光又落在沈清辞脸上，在她易容后平凡无奇的五官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她那双因为紧张和警惕而格外清亮的眼睛上多看了一眼，语气变得有些玩味，“还中了点小毒？麻烦。”
他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随手抛给黑衣人：“接着。清心解毒丸，对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毒有点用。算你们运气好，碰上我今日心情不错。”
黑衣人下意识地接住玉瓶，入手温润，瓶身还带着对方的一丝体温。他看了一眼玉瓶，又看向那神秘出现的灰斗篷男子，眼神复杂，却没有立刻服用。
那老者见状，心知今日任务恐怕难以完成，眼神闪烁了几下，突然猛地一跺脚，转身就想窜入院中逃走！
“我让你走了吗？”
灰斗篷男子的声音依旧带着那副懒洋洋的调子，但动作却快如鬼魅！
只见他身形一晃，众人几乎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他便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那老者身后，随意地一伸手，便按住了老者的肩膀。
老者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仿佛被铁钳夹住，浑身一麻，顿时动弹不得，脸上露出骇然欲绝的神色！
“你……你到底是……”老者惊恐地问道。
灰斗篷男子却不答，只是凑近老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低地说了句什么。
老者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灰斗篷男子似乎满意了，随手在他后颈某处一按。老者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灰斗篷男子像是拍掉手上灰尘一般随意，再次踱步回到巷子中间，看向依旧保持警惕的黑衣人和沈清辞。
“好了，清净了。”他拍了拍手，语气轻松，“这老东西暂时醒不了，你们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巷子里吹冷风吧？”
他的态度太过古怪，时而出手相助，时而语带嘲弄，让人完全摸不透是敌是友，目的为何。
黑衣人沉默着，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瓶，并未因对方出手相助而放松警惕。沈清辞更是心中疑窦丛生，这个突然出现的灰斗篷男子，武功高强，来历神秘，似乎对萧家颇为不屑，又一眼看出黑衣人中毒……他究竟是谁？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们？”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谨慎。
灰斗篷男子轻笑一声，抬手稍稍推高了帽檐，露出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又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嘛……”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在黑衣人和沈清辞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黑衣人那双深邃却难掩疲惫的眼睛上，唇角一勾，“一个看不惯萧家做派、顺便还点旧账的闲人罢了。至于帮你们……”
他顿了顿，眼神似乎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或许是因为，我看这位小兄弟……呃，或者小妹妹？有点眼熟？”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清辞脸上，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和兴味。
沈清辞心中猛地一跳！眼熟？他看破了她的易容？还是……
黑衣人下意识地将沈清辞更严实地挡在身后，阻隔了对方的视线。
灰斗篷男子见状，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似乎觉得很有趣：“放心，我没恶意。至少现在没有。”他摆了摆手，语气重新变得懒散，“罢了，好人做到底。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还算安全，够你们暂时歇脚处理伤势。跟我来吧，要是信得过我的话。”
说完，他竟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仿佛笃定他们会跟上。
黑衣人和沈清辞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疑不定。
跟？还是不走？
跟上去，前途未卜，此人敌友难辨。
不跟，留在此地，等萧家或者二皇子其他的追兵到来，同样是死路一条。
眼看那灰斗篷男子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巷口，黑衣人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手中那瓶触手温润的解毒丸，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逐渐蔓延开的麻痹感（老者短刃上的毒开始发作了），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倒出一粒解毒丸，自己先吞服下去，稍等片刻，感觉并无不适，才将药瓶递给沈清辞：“先服一粒，以防万一。”
然后，他低声道：“跟上他。见机行事。”
眼下，似乎没有比相信这个神秘出现的灰斗篷男子更好的选择了。至少，他刚才出手解决了最大的 immediate threat（眼前威胁）。
沈清辞点头，也服下一粒药丸，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滑下，精神似乎都清明了几分。这药，似乎是真的好东西。
两人不再犹豫，互相搀扶着，快步跟上了前方那个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的灰色背影。
灰斗篷男子带着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行，他对这里的地形似乎熟悉到了极点，七拐八绕，很快就将那片危险的区域甩在了身后。
最终，他们在镇子边缘一处极其偏僻的、看起来像是废弃已久的祠堂前停下。
灰斗篷男子在破旧的门上有节奏地叩了几下，然后又等了片刻，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这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率先走了进去。
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好一些，虽然积灰甚厚，蛛网遍布，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遮风避雨没有问题，角落里甚至还堆着一些干燥的柴草。
“这里以前是个义庄，后来废弃了，平时没人来，还算安全。”灰斗篷男子随意地解释道，走到一个角落，踢开地上的杂物，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台，“把他放这儿吧，伤口得重新处理，那点解毒丸压不住太久。”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黑衣人依言将沈清辞小心地扶到石台边坐下，自己则强撑着站在一旁，依旧保持着警惕。
灰斗篷男子也不在意，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火折子，点亮了祠堂里残留的半截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曳，勉强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
他走到黑衣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拉起他受伤的手臂查看。烛光下，那道被短刃划出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隐隐发黑，果然毒性不轻。
“啧，赤蝎粉，萧家养的那帮人就喜欢用这种阴损玩意。”灰斗篷男子撇撇嘴，语气嫌弃，却动作利落地从自己怀里又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开始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他的动作甚至比沈清辞还要专业老道。
黑衣人身体僵硬地任由他摆布，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他。
沈清辞在一旁看着，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这个人，武功高强，用毒用药精通，对萧家底细似乎很清楚，又在这北境边陲小镇拥有如此隐秘的据点……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处理好手臂的伤，灰斗篷男子又看了一眼黑衣人依旧渗血的腹部，挑了挑眉：“这伤更麻烦。不过死不了。”他丢给黑衣人另一个药瓶，“内服，一日两次。外伤药自己换，别说你不会。”
他的态度始终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随意和熟稔。
黑衣人接过药瓶，沉默了一下，终于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阁下今日相助之恩，我等铭记。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灰斗篷男子正在收拾药瓶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烛光映照下，那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深邃，目光在黑衣人和沈清辞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最终，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具魅惑力却又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弧度。
“名字啊……”他拖长了声音，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戏谑，“你们可以叫我……‘千面’。”
千面？
这显然不是真名，更像是一个代号或者说绰号。
“至于报答……”自称“千面”的男子笑了笑，目光最后落在沈清辞那双依旧带着惊疑和探究的清澈眼眸上，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或许以后，还真有需要劳烦二位……特别是这位‘小兄弟’的地方呢。”
他的话，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再次在沈清辞心中漾开层层迷雾。
这个叫做“千面”的神秘男子，他的出现，究竟是绝境中的一丝侥幸生机，还是另一场更大阴谋的开端？
北境之路，似乎每走一步，都会陷入更深的迷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