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不久。
巡检再次进来,先恭敬的给韦小宝把茶添满,又道:“将军英明,果然意料中了,那哈三爷吓得当场昏厥,大小便失控,臭气熏天。”
韦小宝道:“你直接说老子田拿到了没有?”
巡检笑道:“回将军,哈三爷原本都已经做好被发配的准备了,听说您只要那些他本就想脱手的田产,又高兴得晕了过去。”
韦小宝点点头,就此不关心哈巴狗三爷了,接过田产契约想了想,递给双儿:“双,送给你了,将来如果你不想跟着我了,你就回到这里来过自己的日子。”
双儿不禁很紧张,一点也不想过自己的日子,但就双儿的认知里,田真是最朴实最有用的好东西,生怕相公败家败了,帮他收着也好,便接过来收在怀里藏好。又问:“相公,我在庄家这么多年,有时行走县里,也认识一些苦人,我想请他们做佃户给相公种田可好?”
韦小宝道:“随便你,你的田,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太好了,谢谢相公。”双儿嫣然一笑,显得很甜美。
韦小宝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巡检大人躬身道:“卑职马强东。”
韦小宝道:“你想不想去盛京做知县?”
马强东高兴得跪地磕头:“出门遇贵人了这是,卑职遵将军命。”
说起来清朝的闲散官员是历朝最多,明明已经考起了,但就是没有实缺可放。
其原因就是因满人这个群体的存在。
清朝的满人不用考试也可以做官。全国的所有“编制”中,必须留有足够名额专给旗人。这就是官位方面的大毒瘤——双轨制。
所以在清朝,对于汉人从考起到真正的放实缺,只等个三年五年的话,得烧香感谢天感谢地。
有些考起之后在京一等十几年,最后依靠借高利贷、生活在类似后世北漂住的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就只苦等着吏部放实缺。
他们凭什么拿到高利贷呢?
就凭礼部出具的“大清公务员过试通知书”,就可以无抵押拿到高利贷。
放高利贷的那些钱庄,当然也多数是旗人权贵的、比如轻易帮韦小宝兑换银票的索额图,他手里要是没几个钱庄玩着,打死都不信。
既然都已经做官了,又不是两袖清风的亡命徒,所以借贷的人肯定不敢欠钱不还。
那么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候补官员们,有朝一日真放了实缺,第一件事必然是在任上把曾经投入成本的捞回来。
这才是有清一朝里最大的“政治小儿麻痹症”。
它从初始的制度设计上就不是为了长治久安的。满洲人入关时候,还真是抱着能捞多少捞多少、将来汉人醒觉了反抗了,旗人从哪来的就退回哪去,反正旗人不多,几辈子的钱是捞够了。
无奈遇到了康熙这人有点本事,为了权利又被逼无奈的做了鳌拜。
当时的天下还真是横冲直撞到处杀人的鳌拜拉走了天下所有汉人的仇恨,而康熙毫无征兆的做了这个辅政大臣之后,天然就收获了不少民心。
加之又顺水推舟提出了加强版的满汉一家口号,尽管只是个口号,却也进一步缓和了矛盾。
后面进一步削弱了经常弄得民怨沸腾的八旗权利,加上不停的打仗,并打赢了,建立了威望,于是勉强坐稳了江山。
最让满清命不该绝的是康熙有个好儿子。
康熙是不停的在外面冲锋陷阵、也有点“讲义气”,于是把一帮老官僚阶级惯坏了,又舍不得背骂名去得罪老兄弟们,就只有再苦一苦老百姓,对付着过。
但他儿子雍正是个狠人,对外打仗怂的一逼、窝里倒是特别横,也比较猥琐不讲义气,拿起屠刀对着自己的核心官僚阶级不停的冲锋陷阵。
这种让官僚苦一苦,让老百姓缓口气的作为,还真就把满洲的辫子在汉人脑壳上留稳一段时间。
“得民心者得天下!”
康熙懂这句话的,但他选择让老百姓再苦一苦熬一熬。
所以康熙将后来的岁月里名声特别好,被冠以各种牛逼的“大帝”封号。无他,写历史着书立说的人,就是康熙集团里的既得利益者。
至于雍正,得罪了那群笔杆子,当然就被骂惨了。
扯远了。
话说现在苦熬了七年才获得这么个实缺的马强东,上任没多久,听说可以这样就直接升知县?
简直惊呆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之前马强东其实也都做好被发配的准备了呢。
而且说起来,盛京是辅都,知县的级别比关内知县级别高,于是有过盛京执政资历的官员,按例来说更利于往后的升迁考核。
“这真的是祖坟冒青烟,出门遇贵人了,谢桂将军提拔。”
马强东一个劲的喃喃自语着,还是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
韦小宝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关于让你升迁这事,其实也不是特别好办,只不过难不倒我而已,接下来我说,你记录下来。”
“渣。”
马强东果断准备好了速记。
韦小宝道:“你用我的关防,却以私信的形式,代笔写信给直隶总督,就说是阿桂的意思:你马强东在本县惩治了闹事的旗人纨绔哈三爷,在恶劣影响造成前使之消于无形,足见机灵和执政实力。随后作为治安巡检,你还参与抓获了神龙教徒……”
马强东愣了:“神龙教徒,可人在哪?”
韦小宝摆手道:“别逼逼,人会有的。我已经提前抓获好了,现在只等着遇到需要功劳的人,把这些罪犯卖个好价,算作别人的功劳。”
马强东在心里直呼内行,果然还是桂将军的思路更清奇,也的确,作为当朝一品,盛京将军,他并不需要抓获区区神龙教徒这样的功劳了,那当然是卖出这份军功让人顶包更划算。
“是,卑职继续听着将军训导。”马强东道。
韦小宝便接着道:“你在信中可以直言,就说我的意思,让直隶总督整理你的立功文书后,送交吏部记录在案。”
“总督巡抚弹劾或举荐属下官员的,除非吃相特别难看的,否则朝廷按例不驳回。于是只要记录在案,我这边再给索中堂去封信,最多三月他就能以这理由着吏部安排你调任盛京,等拿到吏部确认文书后,你来卷铺盖来盛京找老子报道,看在你思路清奇对我胃口的份上,老子们一起做一番事业,就这样。”
马强东猛点头:“卑职记下了,这便写信。”
正在这时,听闻外面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马强东,好你个马强东,你拿了朝廷俸禄,不用做事的吗,这都午后了你还躲这……”
知县大人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见韦小宝却不给自己见礼,便不悦道:“你乃何人,见本县为何不行礼?”
“我是你爹!”
韦小宝口沫横飞的乱喷后就扭头走掉了。
知县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来啊……”
却是拿下两字尚未出口,被马强东强势捂着县老爷的嘴巴,凑近耳语:“大人别作死,他真的是你爹!哈桑这才刚被他抢走了全部田产呢!”
知县老爷就因听闻哈三爷出事了,才来责问马强东的,这下色变,低声道:“真的假的?”
马强东非常生动的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说道:“咔,他要是假的,你我更惨。”
知县大人看着马强东的手道:“你手里这是什么?”
马强东得意了起来,嘿嘿笑道:“是他写给直隶总督的信,关于给我报功的建议函。”
知县拿过信看了一下道:“这是你的笔迹,你带笔写的。如此就好,强东啊,我给你一百两,你在信中提一嘴我的名字行不?”
马强东道:“一百不行。五百两起步。”
“起步?”知县皱着眉头。
马强东道:“对,五百两也只能在信中不起眼的地方,提一下您的名字。如果需要在信的开头写上‘在知县大人的许可下’这句,则需要五千两。‘在知县大人的领导下’这句需要一万两。‘在知县大人亲力亲为指挥下’这句,则需两万两。嗯,大人您别皱眉,这大头是给将军的,可不是给我的。您也不要怨天尤人的姿态,毕竟形势比人强,你我具名的信,直隶总督大人看都不会看的。所以既然是将军的名誉写信,人家当然要有冠名费。”
知县惨笑道:“你是懂生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