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盯着实验楼三楼那扇亮灯的窗户，手指攥着破甲锥的柄，指节发白。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上官玥往身后拉了半步。
她靠着他的肩膀，呼吸很浅，但没有退。
风从焦土上刮过，卷起几片灰叶打在石台上。远处钟声落下，校园安静下来。
“刚才那道符……”上官玥低声说，“是《玄魔典》里的‘引煞阵眼’。”
江临渊点头。他也认出来了。
秦无涯站在窗前翻书的样子还在眼前，可那一瞬间，他已经不是老师，而是埋下杀局的人。
“息壤石。”他忽然开口，“得先拿到。”
上官玥抬眼看她：“现在？”
“越晚越危险。”他说，“他等的就是地脉松动那一刻，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等着。”
他弯腰把她扶起来，一手揽住她的肩，背着她往灵田深处走。脚下泥土干裂，踩上去发出碎裂声。他们找到之前挖出的裂缝，边缘泛着暗红，像是被烧过的血管。
江临渊蹲下，用手扒开更深的口子。指甲缝里塞满黑灰，但他没停。挖到半尺深时，指尖碰到一块温润的石头。
他把它抠出来。
息壤石通体土黄，表面有细密纹路，拿在手里微微发热。它和玉简上的投影完全吻合。
“放进去。”上官玥靠在他背上，声音有点抖。
江临渊咬牙，将石头按进裂缝中央。
咔的一声，像锁扣合上。
土黄色光晕立刻从石头周围扩散开来，顺着地底脉络蔓延。焦黑的土壤开始变软，颜色由灰转褐，甚至有细微的绿意从缝隙中冒头。
“有效。”上官玥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地面猛地一震。
江临渊踉跄了一下，伸手撑住地面才没摔倒。裂缝突然扩张，赤色雾气喷涌而出，带着一股腥味直冲天际。
空中灵压骤增，吹得人睁不开眼。
“不对！”上官玥抓住他的手臂，“这不是修复，是引爆！”
江临渊想把息壤石拔出来，手刚伸过去就被一股力量弹开。系统界面闪出一行字：【地脉暴动中，暂无法操作】
他抬头看向实验楼方向。
一个人影正从坡道走来。
秦无涯穿着灰色长衫，脚步平稳，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焦土就变成湿润的黑泥。他的衣袖无风自动，周身浮起一圈淡青色气流，那些从地底喷出的赤雾一靠近他，就被吸进体内。
灵气漩涡在他头顶形成，越转越快。
江临渊站起身，挡在上官玥前面。
“你在吸灵？”上官玥声音冷了下来，手已经摸到了剑胚的断柄。
秦无涯走到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像平时讲课一样平静：“小渊，你做得很好。这块息壤石，正好打开了地脉封口。”
“所以你是故意给我的？”江临渊问。
“我不给，你也迟早会找到。”秦无涯看着他，“这片灵田，三十年来一直是我养魂之地。每年种下的药草，吸收的是学生的愿力与天地清气，而我，只取多余的部分。”
“多余？”上官玥冷笑，“你用魔功炼化地脉煞气，连根须都烧成灰，这也叫‘多余’？”
秦无涯终于看向她，眼神淡漠：“你们不懂。真正的修行，不是温吞吞地采气纳灵，而是夺天地之机。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一次次借势重启。”
江临渊握紧破甲锥：“那你现在是要把整个地脉抽干？”
“不。”秦无涯抬起手，掌心向上，“我是要让它重新流动——以我为主。”
话音落，他双臂张开，头顶凝聚出一道虚影。
黑雾翻滚，凝成一个巨人形状，面目模糊，但能感觉到它在吞咽空气中的灵气。每一次呼吸，地底就震动一次，裂缝更深，赤雾更浓。
“这是《玄魔典》里的吞灵相。”上官玥咬牙，“你早就走上了魔道。”
“魔也好，道也罢。”秦无涯闭上眼，“三十年前我被宗门逐出，只剩半条命。是这所学校收留了我，也是这片地脉让我活下来。现在它该回报了。”
江临渊猛地冲上前，破甲锥直刺对方胸口。
秦无涯轻轻抬手，一道气劲撞上锥尖，把他整个人掀飞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地时滑出两步，喉咙一甜，差点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秦无涯睁开眼，“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上官玥扶着石台站起来，左手掐住右手手腕，然后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断剑上。
剑尖凝出一点寒光。
她挥剑向前，一道冰线贴着地面射出，直逼秦无涯脚边。
秦无涯袖子一甩，一张黑色符纸飞出，在空中燃成灰烬。那股寒气还没靠近就被蒸发，冰线寸寸断裂。
“你还受着伤。”秦无涯淡淡道，“别逞强。”
“就算断了剑，我也不会让你继续吸下去。”上官玥声音很轻，但没退。
江临渊抹掉嘴角的血，重新站直。
他知道打不过。
可他也知道，不能逃。
他盯着秦无涯头顶的魔影，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是只想恢复修为……你是想借这次暴动，唤醒地底的东西。”
秦无涯笑了下：“聪明。但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地面又是一震。
远处教学楼传来玻璃炸裂的声音，接着是警报响起。灯光忽明忽暗，整个校园都在摇晃。
“再这样下去，地火会冲上来。”上官玥盯着裂缝，“校长布的镇龙阵撑不住。”
江临渊后退几步，拉着她一起站到石台高处。两人靠在一起，喘着气。
秦无涯站在原地不动，仍在吸收灵气。他的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气息越来越强。头顶魔影逐渐凝实，双目睁开，透出猩红光芒。
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暴动的灵气慢慢减弱，赤雾消散，地底嗡鸣渐低。
秦无涯缓缓放下双臂，周身气流收敛。他转头看向江临渊，语气恢复温和：“小渊，别怪老师狠心。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师生情分？”
江临渊没说话。
秦无涯看了他们一眼，身影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风停了。
灵田废墟一片死寂。
裂缝虽然被息壤石封住一部分，但地底仍有低沉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醒来。
江临渊低头看自己的手。破甲锥还在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上官玥靠在石沿上，右手还在流血，但她没去擦。她看着秦无涯消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他在准备更大的事。”
江临渊点头。
他知道。
从今晚开始，那个教他种药、递给他玉简的男人，不再是师长。
而是敌人。
他把破甲锥插回背包侧袋，伸手扶住上官玥的手臂：“先回去。”
她没动。
“你看。”她指着地上。
江临渊顺着她手指看去。
息壤石嵌入的位置，有一道新的裂痕正在缓慢延伸。裂缝底部，渗出一丝极淡的黑气，碰到石头边缘时，竟被吸了进去。
石头的颜色，比刚才更深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