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还握着破甲锥，指节发紧。上官玥站在他前方半步，剑尖朝前，两人盯着门口的黑袍人。那人没动，掌心的暗红光团缓缓旋转，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学生在哪？”江临渊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黑袍人轻笑一声，没回答。他手腕一翻，那团光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火星，四散飞入墙壁缝隙。就在火星消失的瞬间，四周空气开始扭曲，像是被高温烤过的铁皮，边缘泛起波纹。
江临渊心头一沉。他想后退，脚底却像踩进了泥里，动不了。
墙皮一块块剥落，不是碎裂，而是像纸一样被掀起来，卷向空中，接着融化成灰雾。地面也开始浮动，原本坚实的水泥地变得像水面，泛起涟漪。头顶的灯管一根根熄灭，不是断电，是整根灯管从中间断开，悬在半空，然后缓缓沉入地下。
“阵法！”上官玥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江临渊的手腕，“别看四周！”
她闭上眼，凭着记忆往回走。可才迈出两步，脚下突然一空。她低头，发现地面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正从裂缝中涌出，吞噬一切。
江临渊的系统界面终于弹了出来，但和平时不一样。背景是滚动的符文流，中央只有一行字：
【检测到空间阵法】
【建议：寻找阵眼】
他刚想说话，耳边传来一阵笑声。不是从门口，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像是贴着耳膜响起。
“欢迎来到蜃影阵。”黑袍人的声音飘忽不定，“你们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江临渊抬头，上方的天花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虚影——实验楼走廊、图书馆台阶、体育场跑道……全是签到点的影像，像旧照片一样堆叠在一起，缓慢旋转。
上官玥咬牙，挥剑斩向最近的一道人影。那是他们刚进工厂时的背影，清晰得能看清衣角褶皱。剑锋穿过去，什么都没砍到。人影晃了下，像水波一样恢复原样。
“打不中。”她说。
“不是实体。”江临渊盯着系统界面，“这是幻阵，敌人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脚下猛然一震。地面彻底裂开，裂缝呈蛛网状蔓延，每一寸裂口都喷出灰白雾气。那些雾气不散，反而向上缠绕，形成一根根绳索般的丝线，试图缠住他们的脚踝。
上官玥一脚踢开逼近的雾丝，反手将剑插进旁边一面“墙”。可那墙也是假的，剑身没入一半，整面墙就开始溶解，剑拔不出来。
“别硬撑。”江临渊伸手拽她，“先退——”
他话没说完，脚下一空。地面塌了。
两人同时下坠。江临渊本能地伸手去抓什么，只摸到一片滑腻的雾气。背包甩到了背后，侧袋里的半截香蹭过脸颊，有点烫。
上官玥在坠落中翻了个身，左手一把扣住江临渊的肩带，死死抓住。她的剑还在墙上，来不及拔。
风声在耳边呼啸，但奇怪的是，没有自由落体的失重感。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往下走，速度均匀，不受控制。
上方的裂缝正在闭合。那些灰白雾丝像触手一样收拢，把光一点点吞掉。最后一点亮也被遮住时，江临渊看见系统界面闪了一下，多了一行小字：
【阵眼位置锁定中……信号干扰严重】
然后屏幕黑了。
黑暗持续了几秒。接着，下方出现微弱的光。不是灯，也不是火，是一种淡青色的光，从深处透上来，照在雾气上，映出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片废墟。
倒塌的石柱，断裂的台阶，还有几尊残破的雕像，歪斜地立在雾中。建筑风格不像现代，也不像任何江临渊见过的古迹。墙体上刻满扭曲的符号，有些还在缓慢移动，像活物一样爬行。
两人落在一处平台上。地面是黑色石头铺成的，踩上去冰凉，但不滑。四周雾气弥漫，能见度不到五米。远处有东西在动，影子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
“这是哪？”上官玥松开手，喘了口气。
“不知道。”江临渊检查背包，东西都在。他打开系统，界面重新亮起，但功能受限，只能显示基础信息。
【当前区域：蜃影阵·虚境层】
【状态：被困】
【提示：阵眼位于核心区，需穿越三重障壁】
“我们被关在阵里了。”他说。
上官玥环顾四周，眉头皱起。她一向冷静，但现在呼吸明显变快。她靠在一根石柱上，手指抠进石头缝里，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江临渊察觉到她的异样。“你怎么样？”
“没事。”她摇头，但没抬头看四周，“就是……不太喜欢这种地方。”
他知道她在压抑什么。这地方太封闭，太安静，像一口深井。换谁都会慌。
“我们得走。”他说，“系统指了方向。”
他往前迈步，刚走出两步，地面突然震动。前方的雾气剧烈翻滚，接着分开一条通道。通道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还是那个黑袍人，脸藏在帽檐下，双手垂在袖中。
“这么快就下来了？”他声音带着笑意，“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上面多挣扎一会儿。”
“你是玄阴子。”江临渊说。
“名字而已。”黑袍人轻轻拍了下手，“你们能认出我，说明看过不该看的东西。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们也出不去了。”
“放了学生。”上官玥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学生？”黑袍人笑了一声，“他们早就不在这个层面了。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阵法投射的影子。真身？早被送到更深处了。”
“为什么？”江临渊问。
“因为有用。”黑袍人抬起手，指向远处一座高塔的虚影，“我要凑齐十大洞天的签到数据，缺最后一块。而你们，正好帮我找到它。”
“你想用系统？”江临渊明白了。
“不是想，是必须。”黑袍人语气冷了下来，“你们这些签到者，不过是天道选中的工具。而我，要把它变成我的钥匙。”
“你进不来系统。”江临渊说，“你也签不到。”
“我不需要签到。”黑袍人冷笑，“我只需要你们进去，拿到东西，再交给我。很简单，对吧？”
“不可能。”上官玥直接拒绝。
黑袍人不生气。他只是轻轻挥手。
刹那间，四周景象再次变化。废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墙壁上浮现出十幅光影图，每一幅都是一个签到点——图书馆、实验楼、游泳馆、体育场……
十幅图中，九幅亮着，只有一幅是黑的。
“第九个洞天投影已经完成。”黑袍人说，“最后一个，在你们手里。只要你们把它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走，连同那些学生。”
“哪个是最后一个？”江临渊问。
“你心里清楚。”黑袍人盯着他，“你还没去过的地方，但系统已经开始标记了。”
江临渊沉默。他确实有一个新签到点最近才激活——行政楼顶楼的天台。那里一直锁着，他没机会进去。
“你不信？”黑袍人笑了，“那我给你看点东西。”
他手掌一翻，空中浮现一段画面——行政楼天台，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人。穿着校服，背对着镜头，肩膀瘦弱。那是昨晚失踪的学生之一。
“他在等你们。”黑袍人说，“只要你们进去签到，阵法就会自动记录数据。过程不会伤害他，也不会伤害你们。”
“骗人。”上官玥冷笑，“你根本没打算放人。”
“信不信由你。”黑袍人摊手，“但我给你们三个时辰。时间一到，如果没人去天台签到，我就开始处理第一个学生。”
画面切换。那个学生跪在地上，双手被锁链绑住，头低着。接着，一道光从天而降，落在他背上。他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变灰，动作僵硬。
三息之后，他站起来，转过头。眼睛是纯白的，没有瞳孔。
“看到了吗？”黑袍人说，“他现在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下一个会是谁？”
江临渊盯着那双白眼，胃里一阵发紧。
“别听他的。”上官玥低声说，“这是逼我们做选择。”
“我知道。”江临渊握紧背包带，“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不用想了。”黑袍人后退一步，身影开始淡化，“阵法已经启动，你们逃不掉。要么合作，要么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变成傀儡。”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祝你们好运。”
人影消失，大厅崩塌。雾气重新涌来，四周恢复成废墟模样。
江临渊低头看系统界面，那行【阵眼位置锁定中……】还在闪烁。突然，界面跳动一下，多了一个红点。
“有反应了。”他说，“系统找到阵眼方向了。”
上官玥点头，抬手抹了把脸。“那就走。别在这耗着。”
两人刚要动身，地面再次震动。这次不是裂缝，是整个平台在下沉。周围的雾气迅速上升，像涨潮一样淹没视线。
江临渊回头看，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没了。雾气封死了所有出口。
系统界面突然发出警报声。
【警告：核心区即将闭合】
【倒计时：2小时58分】
“走快点。”江临渊说。
他们朝着红点方向跑去。平台边缘开始崩塌，石头一块块掉落，消失在雾中。上官玥跑在前面，脚步很稳，但呼吸越来越急。
跑到一处断桥前，江临渊停下。桥面断了，对面离这里有五米远。下面是雾，看不见底。
“跳？”上官玥问。
“只能跳。”
他们后退几步，助跑，起跳。
江临渊落地时脚下一滑，膝盖撞在地上。他撑着站起来，回头去看上官玥。
她跳到了，但落地时没站稳，一只手按在边缘，身体往下滑。
江临渊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两人僵在那里。上官玥悬在半空，一只脚蹬着石壁，另一只在空中乱晃。江临渊趴在地上，手臂绷紧，死死拽着她。
“别松。”她说。
“我没松。”
他用力往上拉，肩膀传来剧痛。但他没停。
终于，她爬了上来，躺在地上喘气。
江临渊坐起来，看了眼系统。
红点还在前方。
他伸手，把她拉起来。
“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