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青溪县赶的路上,沈晋军总觉得心里发毛。
倒不是怕那五万块的委托拿不到手,主要是一想到风行者那把快得离谱的剑,他后脖颈子就直冒凉气。
“我说,”沈晋军戳了戳开车的邓梓泓,“咱要不先去找老祖宗?有他在,就算那疯子再能打,也得掂量掂量吧?”
邓梓泓目不斜视:“张梓霖说还没找到人,那老爷子跟泥鳅似的,卖完糖葫芦就没影,谁知道躲哪个犄角旮旯啃糖渣呢。”
广成子坐在后座,抱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他新做的“超级加强版辨灵散”,据说是加了八倍朱砂,闻着能让人打三天喷嚏。
“我觉得吧,”他探过头,“咱可以用这散对付那风行者,趁他打喷嚏的时候,一板砖拍晕他,既省力又省钱。”
沈晋军:“……你这脑子不去研究暗器真是屈才了。”
叶瑾妍在桃木剑里冷笑:“就你那散,上次撒在菟菟身上,她除了啃胡萝卜更有劲了,没别的反应。”
广成子不服气:“那是兔子精体质特殊!对人类绝对管用!”
正吵着,沈晋军的手机响了,是张梓霖打来的,背景音嘈杂得很,还夹杂着尖叫声。
“晋军!快来千佛塔!出事了!”张梓霖的声音都在抖,“谢汉辉!谢汉辉跟那个白衣剑客打起来了!打得老吓人了!”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谁赢了?”
“不知道!正打着呢!谢汉辉的手都冒黑烟了,那剑客的剑跟带电似的,你快来!再不来千佛塔都要被拆了!”
挂了电话,沈晋军一拍大腿:“得!不用找了,俩大佬直接开干了!”
邓梓泓猛踩油门,SUV跟疯了似的往千佛塔冲,路边的树影都拉成了线。
离千佛塔还有半里地,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塔上。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听得人牙酸。
“我的妈,这是用坦克对轰呢?”沈晋军扒着窗户看,只见千佛塔方向烟尘滚滚,还时不时闪过黑光和白光。
三人不敢靠太近,把车停在一片小树林里,猫着腰往塔院摸。
离得近了,总算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千佛塔的塔尖都被削掉了一半,掉在地上砸出个大坑。谢汉辉站在坑边,右手泛着浓浓的黑气,正是他那招“噬魂手”,脸上带着狞笑。
他对面,风行者依旧是白衣斗笠,手里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尖还在滴着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谢汉辉的。
塔院里的青石板被劈得乱七八糟,断成半截的禅杖插在地上,上面还冒着黑烟,显然是被谢汉辉的邪气腐蚀过。
“有点意思,”谢汉辉活动着手腕,黑气越来越浓,“黑月会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藏在这种小地方当野狗。”
风行者没说话,突然动了。
白衣一闪,人已经到了谢汉辉面前,长剑直刺他心口,快得只留下一道白光。
谢汉辉早有准备,左手成爪,带着黑气迎上去,硬接了这一剑。
“滋啦——”
剑爪相交的地方冒出黑烟,像是烧红的铁碰到了水。谢汉辉闷哼一声,后退了三步,左手手腕上多了道血痕,正冒着黑气,显然是被剑气所伤。
风行者也被震得后退两步,斗笠歪了歪,露出的半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掸掉了身上的灰尘。
“你那剑,有点门道,”谢汉辉舔了舔嘴角的血,“是用阴年阴月的玄铁炼的吧?还淬了阳气,专门克我们这种练邪术的?”
风行者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杀你,够了。”
“口气不小!”谢汉辉怒了,双手都冒出黑气,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团黑雾里,“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噬魂手厉害!”
他猛地扑过去,双手成爪,招招往风行者要害抓去,黑气所过之处,地上的石板都开始冒烟腐蚀。
风行者不慌不忙,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把谢汉辉的攻击全挡了下来。白衣在黑雾中穿梭,像是一朵在泥沼里绽放的花,看着诡异又好看。
“我去,这俩都是高手啊,”沈晋军躲在树后,看得眼睛都直了,“比看武侠电影带劲多了,还不用买门票。”
广成子掏出个望远镜(不知道从哪摸来的),一边看一边点评:“谢汉辉这招‘黑虎掏心’不对,角度偏了三度,容易被反杀。风行者这招‘白蛇吐信’不错,就是力道差了点,应该再往前半步……”
邓梓泓一把抢过望远镜:“你能不能关注点有用的?看看他们到底为啥打起来!”
还真让邓梓泓说着了。这俩人打着打着,突然开始对骂,虽然声音不大,但叶瑾妍听力好,能隐约听到几句。
“……舍利在哪?交出来饶你不死!”这是谢汉辉的声音。
“……黑月会的杂碎,也配问舍利?”这是风行者的。
“哼,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老尼姑是一伙的,都想护住那破石头!”
“……她不配护舍利,我只是……”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因为两人又打在了一起,这次更狠,谢汉辉的黑气都凝成了实质,像鞭子一样抽向风行者,风行者的剑光也越来越亮,把黑气都劈开了。
“原来风行者也在找舍利,”沈晋军摸着下巴,“但他好像不是黑月会的,还骂谢汉辉是杂碎,这货到底是哪头的?”
广成子凑过来:“说不定是第三方势力,想坐收渔翁之利?就像菜市场抢摊位,俩摊主打起来,旁边总有个想趁机占地方的。”
“你这比喻还挺形象,”沈晋军点头,“但他杀了广智子师兄,总不能是好人吧?”
正说着,场上的局势变了。
谢汉辉突然卖了个破绽,故意让风行者的剑刺向他左肩,同时右手的黑气猛地爆发,像条毒蛇一样缠上了风行者的手腕。
“抓到你了!”谢汉辉狞笑,“这噬魂毒,就算你有玄铁剑护体,也得被腐蚀成白骨!”
风行者的手腕上瞬间冒出黑烟,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左手突然抽出藏在腰间的另一把短剑,快如闪电地刺向谢汉辉的咽喉!
这一下太突然了,谢汉辉没想到他还有后手,赶紧后仰躲避,虽然躲开了要害,但脖子还是被划了道口子,鲜血直流。
“疯子!”谢汉辉又惊又怒,赶紧后退,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你居然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风行者看了眼自己冒黑烟的手腕,面无表情地挥剑斩断了缠上来的黑气,冷声道:“比起你们这些用邪术的,我这算干净多了。”
他手腕上的皮肤已经被腐蚀得发黑,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依旧握着剑,随时准备再冲上去。
谢汉辉看着他那不要命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他知道今天想拿下这疯子不容易,再拖下去说不定会吃亏。
“你等着!”谢汉辉放了句狠话,转身就想跑。
“想走?”风行者怎么可能放过他,提剑就追。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哎呀呀,打架咋不叫上老夫?这热闹看得,糖葫芦都掉地上了。”
沈晋军一听这声音,眼睛瞬间亮了——是玄清子老祖宗!
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蹲在塔院门口,手里捏着根掉在地上的糖葫芦,正心疼地吹着上面的灰,不是玄清子是谁?
谢汉辉看到玄清子,脸色大变:“玄清子?你怎么会在这?”
玄清子没理他,光顾着把糖葫芦上的灰吹掉,然后塞嘴里嚼着:“嗯,就是沾点土,不影响甜度。”
风行者看到玄清子,动作也停了,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像是有些忌惮。
“老祖宗!”沈晋军赶紧从树后跑出来,“你可算出来了!快帮我们收拾这俩货!”
玄清子瞪了他一眼:“收拾啥?老夫还没看够呢。再说了,一个是黑月会的杂碎,一个是剑没练到家的愣头青,有啥好收拾的?”
谢汉辉知道玄清子的厉害,哪敢久留,趁着这功夫,转身就跑,眨眼就没了影。
风行者看着谢汉辉跑远,又看了看玄清子,没追,也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千佛塔,然后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树林里了。
一场大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沈晋军愣在原地:“这就……走了?”
玄清子舔着糖葫芦棍,含糊不清地说:“不走等着留饭啊?那黑胡子怕老夫,那白衣小子……哼,心里有鬼。”
“他心里有啥鬼?”沈晋军凑过去,“老祖宗,你认识风行者?”
“不认识,”玄清子摇头,“但他那剑上的气息,有点眼熟,像是……很多年前见过的一种剑法,就是练得太糙,跟小孩子舞菜刀似的。”
邓梓泓和广成子也走了过来,看到玄清子,都恭敬地行了个礼。
“老祖宗,您知道那风行者的来历不?”邓梓泓问。
“不知道,”玄清子又掏出一根新的糖葫芦,显然是早就藏好的,“但他不是坏人,至少比黑月会那帮杂碎强。”
“他杀了广智子师兄!”广成子急了,“杀了人还能是好人?”
“杀人不一定是坏人,不杀人也不一定是好人,”玄清子啃着糖葫芦,“那白衣小子的剑虽然快,但杀气不重,倒像是……在找人,找不着就急了,跟老夫找不到糖葫芦时一个德行。”
沈晋军听得一脸懵:“找啥人能急到杀人?”
“谁知道呢,”玄清子耸耸肩,“说不定是找欠他钱的?这年头,欠钱不还的可多了去了。”
叶瑾妍在桃木剑里吐槽:“这老祖宗的脑回路,跟沈晋军有一拼。”
虽然没弄清风行者到底是好是坏,但至少谢汉辉跑了,千佛塔暂时安全了。沈晋军这才想起那五万块的委托。
“对了,老祖宗,”沈晋军掏出手机,“刚才这地方出现大量怨灵,你看着没?我们是来处理这个的,五万块呢。”
玄清子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和断砖:“刚那俩货打架,戾气太重,把附近的游魂野鬼都引来了,现在人走了,戾气散了,那些怨灵自然就跑了。”
沈晋军赶紧打开《玄门接单App》一看,果然,委托状态显示“已解决”,悬赏金已经到账了。
“嘿,这钱赚得够轻松,”沈晋军乐了,“比跟鬼打架强多了。”
广成子凑过来看他手机:“沈总,这钱能不能分我点?我那加强版辨灵散成本不低……”
“分啥分,”沈晋军把手机揣起来,“这钱得给广颂子道长买补品,他那噬魂毒还没好呢。”
提到广颂子,玄清子突然说:“哦,你说青阳子那胖徒弟啊?他那毒不难解,找三种东西就行。”
沈晋军眼睛一亮:“啥东西?老祖宗你说!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找来!”
“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玄清子伸出三根手指头,“第一,龙虎山的千年雪莲,第二,黑月会老巢的幽冥草,第三……老夫刚掉地上那根糖葫芦棍。”
沈晋军:“……”
邓梓泓:“……”
广成子:“……”
叶瑾妍:“我就知道这老祖宗没正经的。”
玄清子看他们一脸无语的样子,哈哈大笑:“逗你们玩呢!那毒得用阳气重的东西压着,比如……让菟菟那小丫头多在他身边待着,兔子精的阳气最纯,比啥雪莲都管用。”
沈晋军半信半疑:“真的假的?菟菟那丫头除了啃胡萝卜就是捣乱,能有这本事?”
“信不信由你,”玄清子把最后一根糖葫芦棍扔掉,拍了拍手,“老夫要去赶下一场集市了,听说东边菜市场今天有卖山楂的,去晚了就没了。”
说完,玄清子也不管他们,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了,走两步还回头喊:“对了,那白衣小子要是再出现,别跟他硬拼,他那剑……伤不了有福气的人。”
沈晋军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算不算有福气的人?”
叶瑾妍:“你顶多算有狗屎运的人。”
虽然没完全弄明白风行者的底细,但至少知道他不是黑月会的,而且玄清子好像对他有点了解,这就够了。
沈晋军看着千佛塔,又看了看风行者消失的方向,心里琢磨着。
这风行者,杀人不眨眼,却又放过了谢汉辉(或者说被玄清子打断了),找舍利却又不像黑月会那样不择手段,到底是敌是友?
“管他呢,”沈晋军甩甩头,“反正只要他不跟咱抢钱,不砍咱脑袋,是好是坏跟咱没关系。”
邓梓泓点头:“当务之急是回去看看广颂子道长的情况,顺便把老祖宗说的办法试试,看看菟菟是不是真能解毒。”
广成子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坏了!我那加强版辨灵散落在刚才那棵树上了!”
等广成子跑回树林把他那包“宝贝”找回来时,沈晋军已经在琢磨怎么花那五万块了。
“要不,给流年观装个空调?”沈晋军盘算着,“夏天快到了,热得睡不着觉,影响战斗力。”
“我觉得应该给龟丞相和丞相夫人换个别墅,”邓梓泓难得接话,“那粉色塑料房子太掉价了。”
广成子抱着他的辨灵散:“我觉得……还是给我买点朱砂吧,八倍的不够,我想试试十倍的。”
三人一边吵着怎么花钱,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千佛塔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刚才的大战从未发生过。
只是沈晋军知道,这青溪县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那个叫风行者的白衣剑客,到底是谁?他在找什么?他和玄清子说的“很多年前的剑法”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像谜团一样绕在沈晋军脑子里。
但他也没太纠结。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这屌丝道士,只要管好自己的五万块,看好自己的道观,顺便偶尔拯救一下世界,就够了。
至于风行者是好是坏?
等下次见面,问问不就知道了。
当然,最好别见面。
那剑太快,他怕自己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