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那封字字千钧的密信,如同冰水泼面,彻底浇灭了吕布心中最后一丝对洛阳局势的幻想与侥幸。他立刻下令全军于河东郡汾阴一带停止前进,就地择险要处扎下坚固营寨,深沟高垒,做出一种“竭力清剿周边匪患,确保后勤通路”的积极姿态,实则严令各部,无他的手谕,绝不可再向南贸然推进一步。
四千精锐,如同潜伏于丛林深处的猛虎,收敛爪牙,屏息凝神,冷眼注视着东南方向那即将爆发惊天风暴的洛阳。吕布每日与陈杉等人研判各方传来的零星信息,推演着各种可能,心中那份“火中取栗”的侥幸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何在这场巨变中最大限度保全实力、并伺机夺取并州实权的冷静盘算。
然而,就在吕布全力关注洛阳动向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遇”,竟以一种危机的方式,从并州老家猛然砸来。
这一日,数骑来自并州的信使,浑身浴血,人马皆疲,几乎是滚爬着冲入了吕布大营,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因丁原抽调并州主力南下,州内兵力空虚,原本已被压制下去的各方势力顿时蠢蠢欲动!数股规模不小的黑山贼残部与流寇,联合部分不服管束的地方豪强武装,突然在并州南部上党、太原等郡掀起叛乱,攻掠县城,烧杀抢掠,气焰嚣张!更有甚者,活动于河东一带的白波贼郭太余部,见有机可乘,也已大举北上,兵锋直指并州心脏——晋阳!
并州震动!留守的少量郡兵根本无法抵挡,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晋阳刺史府。而年老体衰的刺史张懿,本就病体缠身,闻此噩耗,又急又气,竟是一病不起,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应对。并州,这个吕布苦心经营的根基之地,竟然后院起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消息传至吕布军中,诸将皆惊,继而愤慨不已。
“直娘贼!这些杀才,竟敢趁火打劫!”
“丁原老儿抽空并州,却害苦了家乡父老!”
“晋阳若是有失,我等岂不成了无根之萍?”
帐内群情激愤,纷纷请战,要求回师平乱。
吕布面色阴沉,目光扫过案上那封来自晋阳的、盖着刺史府印信却字迹潦草、语带哀求的正式求援公文,又看了看一旁陈杉。陈杉此刻亦是眉头紧锁,但眼中闪烁的却不是慌乱,而是一种极度专注的算计光芒。
“主公!”陈杉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此非祸事,实乃天赐良机啊!”
“哦?文栋何出此言?”吕布沉声问道。他心中其实也已隐约抓到了一丝亮光,但仍需这位谋士来帮他厘清、确认。
陈杉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并州的位置:“主公请想!丁原挟持并州主力远在洛阳,深陷泥潭,进退维谷,根本无力回援!刺史张使君病重,无力平乱!此刻并州无主,贼寇横行,百姓翘首以盼强援!此岂非正是主公以‘平乱安民’之堂堂正正名义,回师并州,收取实权的绝佳时机?!”
他越说越快,思路清晰无比:“我军此时回师,名正言顺!一则,救援桑梓,保境安民,乃大义所在,天下无人可指摘!二则,并州空虚,我军精锐返回,足以摧枯拉朽,迅速平定乱局,以此大功,足以威震全州!三则,趁此机会,可顺势接管晋阳防务,整合各郡兵力,届时,并州之大权,舍主公其谁?!即便丁原日后侥幸从洛阳脱身,并州也已易主矣!”
“好!好一个‘天赐良机’!好一个‘名正言顺’!”吕布听完,豁然开朗,猛地一拍桌案,眼中精光爆射!
所有的犹豫和观望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pared to 洛阳那个巨大而凶险的漩涡,并州才是他吕布的根本!如今根基动摇,岂能坐视?更何况,这危机中蕴藏着巨大的权力空白,正等着他去填补!
高顺的警告让他避免了陷入洛阳死地,而眼前的并州变乱,则为他送上了一份夺取根据地的完美借口和绝佳时机!
“传令全军!”吕布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即刻拔营,停止南下,全速回师并州!”
“魏续!”
“末将在!”魏续兴奋地踏前一步。
“命你率所有狼骑为全军前锋,轻装简从,不惜马力,以最快速度直扑晋阳!沿途若遇贼寇,不必纠缠,驱散即可!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用最快速度赶到晋阳城下,向刺史府报到,并控制晋阳四门及武库!等待主力抵达!”
“喏!主公放心!狼骑必不负所托!”魏续领命,旋风般冲出大帐。
“其余各部,随我中军,携带所有辎重,全速跟进!沿途若遇叛乱贼寇,坚决打击,但以击溃为主,不必深追,一切以尽快回师晋阳为要!”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士气高昂。回家平乱,保卫桑梓,这理由光明正大,足以让所有并州子弟热血沸腾。
军令如山,刚刚扎下不久的大营瞬间沸腾起来。士兵们虽然不解为何突然放弃南下转而北归,但听到是回并州打贼寇保家乡,无不精神抖擞,动作迅捷地收拾行装。
很快,魏续便率领八百狼骑,如同一股铁灰色的旋风,率先冲出营寨,沿着来路,向着北方并州方向狂飙而去。马蹄声如同急促的战鼓,敲响了并州乱局终结的序曲,也敲响了吕布真正掌控并州的进军号!
紧接着,吕布亲率三千余步骑主力,携带着粮草辎重,也开拔启程,浩浩荡荡,却速度丝毫不慢地向北挺进。
大军过处,烟尘滚滚。南下的道路被抛在身后,北归的前途则充满了机遇与挑战。
陈杉骑在马上,跟在吕布身侧,望着北方绵延的山峦,轻声道:“主公,并州风云已急,正是真龙入海之时!”
吕布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嘴角浮现出一丝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
“回师!取并州!”